首頁 > 荷包裡的單人床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0 頁

 

  「恭喜你。」我說。

  「謝謝你。」

  「有一份禮物想送給你﹐你能抽時間出來見面嗎﹖」

  「好的。」他爽快地答應。

  我挑選了一套餐具送給他。

  我們約好黃昏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室見面。

  「恭喜你。」我說。

  他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

  「這份禮物﹐希望你和你太太喜歡﹐那天我應該不能來。」

  「哦﹐真可惜。」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早就應該跟你說的了﹐薄扶林道那層樓﹐是你買的﹐屋契上有我的名字﹐既然我們不再走在一起﹐我想﹐你應該在屋契上刪去我的名字﹐況且你現在結婚了﹐這件事不應該再拖下去﹐你找律師準備好文件吧。」

  「我沒打算這麼做。」他斷然拒絕﹐「你記得以前我們常來這裡喝下午茶嗎﹖喝完了下午茶﹐你就陪我散步回 公司去。」

  我默然。

  「你忘記了嗎﹖」

  「我沒有忘記。」我說﹐「但是你要結婚了。」

  「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立刻取消婚禮。」

  「怎麼可以呢﹖這樣對你太太很不公平。」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結婚不是鬧著玩的。」

  「你還未開始後悔嗎﹖」他問我。

  原來他想我後悔﹐他終究是個輸不起的人。

  「我從來不後悔。」我說。

  「那麼﹐謝謝你的結婚禮物。」他倔強地收下我送給他的禮物。

  我們在咖啡室外面分手﹐是的﹐以前我常常是在這樣的黃昏陪他走一段路﹐然後才獨自回 家。

  「再見。」他跟我說。

  我目送他離開﹐那曾是我熟悉的背影。我從沒想過﹐他愛我這樣深﹐甚至不惜用一段婚姻來令我後悔。

  我從來不後悔﹐但是﹐看著他倔強的背影。我不禁問自己﹐我是否做對了。

  第二 天黃昏﹐政文差人送來一份文件。

  「楊先生請你在文件上簽署。」送文件來的人說。

  我簽了以後﹐薄扶林道那層樓﹐便不再有我的份兒。

  政文是一個喜歡賭博的人﹐他咄咄逼人﹐希望我到最後一刻會後悔。

  我在文件上簽署。

  我和政文之間﹐不再有什麼牽連。

  回 家的路上﹐不知為什麼﹐手竟然輕微地顫抖﹔剛才在文件上簽署﹐我的手並沒有顫抖﹐等到這一刻﹐它才開始顫抖。我簽上名字﹐為這段情劃上句號﹐我永遠失去政文了﹐可是﹐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回 到家裡﹐你正在浴室裡洗澡。

  「這麼早﹖」我問你。

  「想回 來洗個澡﹐然後睡一會。」你說。

  你的西裝就掛在椅背上﹐我想替你把西裝掛起來﹐可是﹐在西裝的口袋裡﹐我發現那半截竹籤﹐事隔這麼久﹐你仍然保留著那半截竹籤。

  我跟你玩的那個遊戲﹐你很願意相信。

  你從浴室裡出來﹐我拿著那半截竹籤問你﹕「你還保留著嗎﹖」

  你不否認也不承認。

  「你以為她會回 來嗎﹖」

  「她不會回 來的。」

  「但是你一直希望她回 來﹐即使只是個魂魄﹐對嗎﹖」

  「你別胡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你為什麼要把竹籤放在身邊﹖」

  「我根本忘記了它在這件西裝的口袋裡。」

  我狠狠地把竹籤截斷。

  「你幹什麼﹖」

  「你為什麼這樣緊張﹖」我質問你。

  「你無理取鬧。」

  「你什麼時候才肯忘記她﹖你只是拿我代替她﹐對嗎﹖你寂寞罷了。」

  「我要回 去上班。」你拿起西裝說。

  「你走了就不要回 來。」

  你關上門離開﹐你真的走了。

  我記得這樣清楚﹐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天的無理取鬧﹐是因為我突然失去了安全感。

  我一直在等你﹐直到深夜﹐還不見你回 來。

  我站在窗前﹐你家裡有燈﹐你回 家去了﹐是不是不再回 來﹖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你。

  「對不起。」我哽咽。

  「你在哭嗎﹖別哭。」你在電話那邊溫柔地說。

  我哭得更厲害﹐問你﹕「你是不是不再回 來﹖」

  「我很怕跟你吵架。」

  「我不會再那麼無理取鬧。」

  「別這樣﹐我明天回 來好嗎﹖」

  「不﹐我不能等到明天。」

  「別這樣﹐你睡吧﹐我明天回 來。」

  我躺在床上﹐希望明天快點來臨。

  隔了一會﹐我又走到窗前﹐你屋裡的燈亮著﹐你真殘忍﹐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你突然開門進來﹐嚇了我一跳。

  「你家裡的燈為什麼亮著﹖」我問你。

  「關了燈﹐你就知道我會回 來。」你笑說。

  「你為什麼要回 來﹖」

  「怕你哭。」你說。

  你曾經為我的眼淚那樣緊張﹐你還記得嗎﹖也許﹐我不曾意識到﹐我對你的愛﹐逐漸變成你的包袱。

  那天﹐走進一間珠寶店﹐本來是想買一隻月相表給你﹐卻在店裡碰到政文和他的未婚妻。

  政文看到我﹐精神一振﹐立刻介紹我跟他的未婚妻認識。

  「這是我的未婚妻。」政文牽著她的手跟我說。

  政文的未婚妻很年輕﹐看來只有二 十一、二 歲﹐有一張滿好看的娃娃臉﹐她一直微笑著站在政文身後﹐像絲蘿托喬木似的。

  「你們是舊同事嗎﹖」他的未婚妻天真地問我。

  原來政文不曾向她提及我。

  「是的。」我說。

  我和政文曾經共事﹐共事一段愛情。

  「我們來買結婚戒指。」她又再天真地說。

  我留意到政文對她的天真開始感到不耐煩。

  「再見。」我轉身離開珠寶店。

  政文在我身後對他的未婚妻說﹕

  「要最大的一顆鑽石吧﹐鑽石是女人的星星。」

  我知道他是說給我聽的﹐這句話﹐他也對我說過﹐但我還是喜歡星星多一點。

  「蘇小姐棗」政文的未婚妻在後面叫我﹐「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

  「她不能來。」政文替我回 答。

  「那真可惜。」她說。

  「對不起﹐祝你幸福。」我說。

  「謝謝你。」她說。

  「楊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謝謝你。」他倔強地說。

  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出發去法蘭克福參加一年一度的布展。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