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故事。」范玫因說。
「在你之後,我談過兩次戀愛。」
「這麼少?」
邱清智點了點頭。
「到目前為止,哪一段最刻骨銘心?」她問。
「是否包括跟你的那一段?」
「當然不算在內!我認為我對你來說是刻骨銘心的,讓我這樣相信好了。」她笑著說。
「那麼,除你之外,是上一個。」
「她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她的聲音很動聽。」
「有沒有夏心桔那麼動聽?我每天晚上也聽她的節目。」
「差不多吧。」邱清智說。
「你和她為甚麼會分手?」
「不記得了。」
「是你不想說吧?」
「不,真的是不太記得原因了。有些記憶是用來遺忘的。」
「我們通常是遺忘最痛苦的部分。那就是說,她令你很痛苦?」
邱清智沒有說話。
她也不知道說些甚麼好,就說:
「我們有沒有可能去游當年剩下的那半個歐洲?或者是斐濟也好。」
「說不定啊!」
「真希望明天便可以起程。」
十一點十五分,店裡的服務生很有默契地站成一排,一起喊:「LastOrder!」
「是這家店的作風,差不多關門了。」邱清智說。
「是嗎?嚇了我一跳。」
「還要再喝一杯嗎?」
「不用了。」范玫因放下手上的杯子。
在車廂裡,她擰開了收音機,電台正播放著夏心桔的節目,一個女人在電話那一頭,淒楚的問:
「你覺得思念是甜還是苦的?」
「應該是甜的吧?因為有一個人可以讓你思念。」夏心桔說。
「我認為是苦的。」女人說。
車上的兩個人,忽爾沉默了。重逢的那一刻,愉快的感覺洗去了別後的蒼涼。然而,當一旦有人提起了思念這兩個字。多少的歡愉也掩飾不了失落。畢竟,有好幾年的日子,他們並不理解對方過的是甚麼樣的人生。這刻的沉默,說出了距離。那是他們無法彌補,也無意去彌補的距離。
車子停了下來,范玫因說:
「能夠再見到你真好。」
「謝謝你的蛋糕。」邱清智說。
「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甚麼問題?」
「你要坦白的!」
「我從來就不會說謊。」
「今天晚上,你有沒有一刻想過和我上床?」
「有的。」
「現在是不是已經改變主意了?」
「嗯。」
「為甚麼?」
「你就像我的親人,跟你搞好像有點那個。」
「對了!我也有這種感覺!」范玫因笑了起來,說:「我寧願你是我的親人,親人比較可以長存。」
「太好了!」邱清智鬆了一口氣,雙手放在頭後面,說:「我們都想過搞而決定不搞……」
「嗯,這個決定不簡單。」她接著說。
「難得的是,我們都認為不搞更好。」
「是的。」她微笑著說。
「十年後,如果我們再一次重逢,你猜會是甚麼光景?」她問。
「十年後,我們都快四十歲了。」
「你會變成怎樣呢?而我又會變成怎樣呢?」
「我們還會搞嗎?」
「四十歲,是lastorder了。如果我還沒有找到好男人,你要照顧我。」
「謝謝你把lastorder留給我。」邱清智說。
陽光普照的一天,范玫因站在人行道上,仰頭望著那個巨型的斐濟群島廣告,那年的夢想,到底是遙遠的。她在舊相簿裡,看到了一幀她和邱清智一起時拍的照片,那天是他的生日,日期是十月十九日。啊,原來她記錯了他的生日,她還以為自己是不會忘記的。
邱清智為甚麼不去更正呢?是不想她尷尬,還是認為已經無所謂了?我們曾經那樣愛著一個人,後來竟然忘記了他的生日。愛是長存的嗎?她轉過頭去,發現她旁邊也站著一個男人,出神地看著那個廣告招牌,是她不認識的。
第十一章
徐啟津從外面回來。他脫掉外衣,鑽到床上,把臉深深的埋在李思洛的頭髮裡。
「回來啦?」李思洛迷迷糊糊的轉過身來摟著他。
徐啟津的臉愈埋愈深,彷彿要鑽到她的頭髮底下。
「怎麼啦?」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問他。
「思洛,我們結婚吧。」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
第二天醒來,她記不起昨夜聽到的是自己的夢囈還是徐啟津真的向她求婚。無數次,當她和他的身體糾纏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激動地問她:
「你會不會嫁給我?」
男人對女人的身體有著激情的依戀時,總會許下很多承諾。她從來都沒當是真的。可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房子是徐啟津去年買的,她每個星期總有幾天在這裡過夜。要結婚的話,她只要明天回家把行李搬過來就行了。
這天,她和徐啟津去百貨公司購買一些新婚用品。他有他看東西,她也看她的。
當兩個人在文具部相遇的時候,李思洛發覺徐啟津買了以下這些東西:
兩個枕頭套,兩條床單、一部新款的萬能攪拌機和一部蛋奶餅烘爐。他近來愛上在早餐時吃蛋奶餅。另外,還有一套音響,是放在書房的。他手上還拿著一雙新的拖鞋和一些男裝內衣褲。
她自己買的,是一台天文望遠鏡和一袋牛角包。
「你買望遠鏡幹甚麼?」徐啟津問她。
「用來看天空。」她答得很理所當然。
剛才看到這台望遠鏡的時候,她就這麼想。
「你會看天文嗎?」他問。
「還不會。」她微笑著說。
「這個呢?」他指著她抱在懷裡的牛角麵包。
「因為我想吃。」
他看著她,有些奇怪。她看看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
她買的兩樣東西,跟結婚一點關係也沒有。沒有了天文裡遠鏡和牛角包,她的新生活還是要開始的。
徐啟津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問他:
「你為甚麼要結婚?」
「我想要一個老婆。」徐啟津拿著那袋內衣褲說。
那—刻,她滿懷失落。她想聽到的是:
「思洛,我想與你共度餘生。」
夜裡,她在自己的房間收拾要搬過去新居的東西。因為常常在徐啟津家裡過夜,她早已經把大部分東西放在他家裡。只有一個小小的鐵罐子,她一直沒有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