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禁果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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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這一天,你會怎樣過?

  在記憶之中,我的一月一日都是過得很平淡的,將來也會如此。

  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包樹上的女人》將要重新發行。這幾天,我忙著把書重新校對一次,這才發現,在書鶪出現過很多個一月一日。

  林方文每年除夕會選一支自己寫的歌給程韻,直到她和他其中一個首先離開這個世界。程韻發現,一年一支,即使她將來活到八十歲,也只會得到六十支歌,太少了。

  她真是一個貪婪的女孩子。

  重看自己的作品,才發現自己以前寫的東西多麼稚嫩,一邊看一邊不知道多麼慚愧。那些都是我成長的片段,書鶪的人物都是曾經真實地在我的生活鶪出現過的,而這些人,現在也都離開了我的生活。

  書的結末,也是除夕。林方文和程韻又再走在一起,但是,明天的事,誰又會知道呢?曾經有讀者問我,這兩個人會不會永遠相愛?我沒法回答。愛一個人,是不容易的。寫一支除夕之歌,反而容易得多。

  書鶪的歌詞,是好朋友鍾偉民把他的詩借給我用的,並容忍我為了遷就故事而改寫了一些。他的詩,才是整部小說鶪最優美的文字。其中兩句,正好拿來在今天和你們分享:

  「告訴我,我和你會不會有明天?

  時間盡頭,會不會有你的思念?」

  能有一個你

  你有甚麼新年願望?

  我的新年願望是:能有一個你。

  是的,我惟願此生永遠有你在我身旁。

  這個願望太自私,也太貪婪了。

  世紀末之前的那幾天,我的心情壞透了,身體的狀態也壞透了,我以為是我自己的問題。這幾天才知道,原來這是新世紀抑鬱症。

  一個新的世代已經降臨,茫茫天地,我們將要做些甚麼?我們要得到些甚麼,又會失去些甚麼?

  我怕我會失去你。

  你曾經說:「我是很愛你的,我很愛你。」

  這樣子的我,為甚麼還要害怕呢?

  也許,這便是女人。在米蘭昆德拉的長篇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末段裡,特麗莎偶然看到托馬斯在彎身修理小卡車,她發覺他老了,疲憊不堪,霜染鬢髮。年輕時,他未嘗對她忠誠,她一直責怪他愛她不夠。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不停地向他展示傷痛,是迫使他退卻。他投降了,陪她在農村終老。他們已經山窮水盡了,他不可能再找別的女人。她用軟弱來使他成為她懷中的兔子。她是多麼的奸詐?

  是的,當你鬢已成霜,我才能夠相信,你是我的。

  你的臂彎,我的洞穴

  聽說,男人需要有一個私人的洞穴。那麼,當他沮喪、當他受傷、當他疲倦、當他遭遇挫敗的時候,他可以躲在那個洞穴裡。

  他在裡面,也許甚麼都不會想,甚麼都不會做。他不需要傾訴,也不需要安慰,他只想一個人在那裡發呆。

  這個時候,女人唯一可以做的,是守在洞穴外面等他。千萬別闖進去,也千萬別把他拉出來。

  女人對男人最大的體諒,便是接受他偶爾會躲進自己的洞穴裡。

  是的,每個人都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有一位朋友,他兒時有段日子逃學。每天早上,他穿 校服離家,不是上學,而是上山。他找到一個山洞,在洞裡躲起來。學校下課的時間,他才下山回家。長大之後,他最回味的,也是這段歲月。

  我也曾經躲在學校附近的山洞裡。那時候,大概是覺得自己這種行為非常反叛和浪漫吧!一個人躺在洞裡,那份孤單的感覺同時也是甜美的。

  我們都害怕孤獨,卻又需要孤獨。

  女人何嘗不需要一個洞穴呢?我們的洞穴,便是所愛的人的臂彎。男人的洞穴是無形的,女人的洞穴是有形的。我願意在洞外守候你,但是,當我需要時,你也要借出你的臂彎。

  讓自己快樂的方法

  我一向很尊敬我的表哥。他的年紀比我大了一截。我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出來社會做事。我沒有哥哥,從小到大,表哥既像我哥哥,也是我的長輩。在我成長的過程裡,他是我努力的目標。爸爸媽媽常常要我向表哥學習。他孝順、聰明、勤力讀書、人品好、顧家。如果沒有他這個榜樣,我也許不會那麼努力。

  幾年前,他遇到許多挫敗,包括感情和健康。後來,他又再站起來了。對我來說,那是奇跡。早陣子跟他吃飯,他告訴我,他現在很快樂。他曾經在夢中笑醒了。

  我聽了很放心。

  在我爸爸的壽宴上,他告訴一些新的計劃,一面卻憂慮自己現在的年紀才去創業,似乎晚了一點。我鼓勵他說:

  「你還很年輕呀!」

  聖誕節之前,我們通過電話,他在工作上有點不如意。我說:「你自己不是有很多計劃的嗎?」他慨歎:「當你肩膊上還有許多包袱,不是說走就可以走的。」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才智和能力,但是,人生的確不可能永遠隨心所欲。唯一能夠讓自己快樂一點的方法,是做一些你自己能夠控制的事情。忘記那些你沒法控制的事情吧,為那些事情憂傷,是沒有用的。

  在一顆話梅面前

  不是每個人都有幽默感,而且,每個人的幽默感也不同。有一些人,他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但他自己卻笑得人仰馬翻,你惟有替他感到難過。

  我也曾經無可奈何地寫過不是喜劇的喜劇。那陣子很流行處境喜劇,導演先生想改戲路,順便跟跟潮流,於是要我替他寫一套喜劇。

  每次開會,除了導演之外,還有他的一班手足。那幾位「兄弟」以前是拍功夫片和警匪片的,他們扮演的,並不是功夫巨星和正義警察,而是被功夫巨星打到落花流水的流氓,以及被警察搜身的道友和黑社會。所以,你大概可以想像得到他們的尊容。

  跟他們一起構思喜劇,是我最痛苦的日子。他們覺得好笑,幾個人笑到滾在地上的笑料,我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們的幽默感錯到這種地步,他們的人生,也一定少了很多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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