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訴我,應戰時,心中就是計算這些才失利?」羅燁對眼前這個死都不會認輸的『後輩』忽感有趣地問。
「不。」縱然相當不願承認,飛琉還是用很悶的聲道:「我說了,你果然厲害,如果你不是經由這種方式復生的話,二百年前的你,我……不方便立即取勝!」
這樣的回答令羅燁一愣,繼而狂聲大笑。「想來我小看了你,浪·濤令所選中的大海之主豈會庸俗,對很多事你早該洞悉於心,既知屠村兇手與深海妖暗有關,卻不採取行動,是在等待時機嗎?」
「我知道西海皇朝有內奸,也知道光城聖院對這件事採取行動,但大海的事務,我不希望他人多手,這是大海之主的責任。」
「大海之主的責任,如果二百年前的我多一份堅定,或許很多事會不一樣!」羅燁忽長喟。「二百年前,我敗在自己的自卑與自尊,但是二百年後這場仗,贏家都不會是你或深海妖闇!」
「很有意思的話,閣下認為贏家會是誰呢?」
羅燁的面龐散出不曾見過的冷靜沉笑,還有一抹……幽深。
「或許,我始終逃不過受人操控的命運,但是,舞天飛琉,你說錯了一件事,我今天能清楚的與你說話,不是金劍的能力,而是深海妖闇控制我的力量,早已被我用自己的能力解除,送你一件見面禮吧!」
他忽朝身旁的海中一指,嘩的一聲,浪滔翻湧,接著一具屍體由海底浮上!
「灰衣人!」她愕視,
「認得他嗎?」羅燁一揮手,被海水浸濕覆在臉面上的袍子碎開,露出一張滿臉僵皺的老臉!
「大國師!」飛琉訝然。「他不是死了嗎?為何你——」一抬首,就見前方的人以前所末見的嚴正神情看著她,
「你記住我的復生是用什麼方式,也記住那群活屍部隊為什麼只能在五尖石峰內活動,深海妖暗無法不靠任何氣而在陽光下活動,無論是拼湊人的肉體還是依附寄生在人的體內活動,都一定得依循一種氣,我靠血腥,活屍部隊靠的是五尖石峰內的魔障之氣,而幕後操縱者是個更厲害的人,他靠的一定是某種更高等級的氣,我想是一種接近魔的氣息,要想生活在海面上,又能在白晝出現,對方必定離這樣東西不會太遠。」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羅燁那鷹梟的顱首匆綻出另一種笑,一種釋放又隱透祥和之笑。「二百年前活生生的我,你難以取勝,但是再過幾年後,當你歷練豐富,只怕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取勝了。」
「你……」
「舞天飛琉,幕後真兇是誰,我相信你心中不會沒有數,要想救回你的同伴,得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跟深海妖暗交手,你的第一課才開始,最後,這樣東西會助你找出兇手!」
只見他伸手往自己的頸後扣住,接著鋒銳的利指運勁,活生生震破血肉!
「羅燁!」舞天飛琉眼睜睜見他由自己體內抽抓出一條似蛇又似筋脈的鮮紅血長,剎時血花飛濺!
「不要過來——我的血不要染上浪·濤令!」他嚴聲喝住要上前的舞天飛琉!「不要……再讓我的血污染了浪·濤令……」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看著他週遭的海水血紅一片,飛琉不敢置信!
「飛琉……」他溫聲道:「看待你,我該以長輩的關愛,但是,當年我走時……都還是個需要長輩建言的年紀,我的人生……來不及學習的事情太多,更不知該如何給你這個後輩更好的指點,食血筋……是幕後操控者下在我身上,讓我不停得以殺……殺人的血腥來維持生命,現在……這條食血筋也將會揪出幕後真兇,因為……這上面留有對方的氣……」握緊手上這個讓他生不如死的原凶,那怕此刻全身像是要裂體一般的劇痛,羅燁卻有一種解脫的痛快。
「食血筋!」噬血維生的一種妖邪生物。「但是失去它……你、你怎麼活下去!」
「我……本來就是已死去的人,從來就沒有真正活著……不是嗎……」他哀淒的苦笑了。「我……只是一具行屍定肉……」
「但是你沒有必要以這樣的方法來結束自己!」舞天飛琉激動地搖著頭,被他忽來的行為震住了。
「呵……二百年前的叛徒……二百年後,我總算能……用自己的方式證明……我從來都不想……當個叛徒……更……不想傷害浪·濤令……」
徜徉著藍天大海,維生之物已失,當大海忽在羅燁眼前傾斜,日照直射而下時,他意識到自己倒下了,無數的回憶飛掠腦海,就如同二百年前他恨極而死時,那一幕幕的過往再度重演,當時,他多恨!
恨明光世子、恨浪·濤令、恨上天給了他這樣的下場,為何讓他接受這樣的命運?!若他不曾遇上明光世子、不曾被浪·濤令選定為大海之主,他的人生是否會不一樣?不會遇上權勢就不會沉淪,更不會知道從高高在上的尊貴被打到一無所有的悲慘,曾經他是個從困苦中活出希望的人,一直知道自己的目標,一直清楚自己的未來,但是當一切的權勢、環境都給他時,為何他卻迷失了自己!
看清內心,他恨的是什麼?恨的是不夠堅強的自己、恨的是竟連自己的驕傲都放棄的自己,當年他含恨而亡,誓要每個人都付出代價,而今他慨然而死,因為這一次,他以自己的力量找回驕傲,不再以恨來放棄自己,他終於能夠無愧的葬身大海……
浪濤如起共鳴般的激盪起,無數晶瑩水珠紛飛,陽光下,水光錯落輝映,交織出了絢麗之燦,也帶著一股淡淡憂傷。
一股輕柔的力量包裹住了羅燁沉入大海內的身軀,將他整個人輕輕托起,接著他的頭枕在一個柔軟又熟悉的氣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