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逃到什麼時候?」莫以烈乎靜得看不出表情的臉孔,蒙上了一層矇矓的寒氣,認不出他使罷了,現在居然還反過來指控他莫須有的罪名。
「明明是你先說謊。」尹梵水慍怒地瞪住他,身子也隨之一凜,「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兄弟?朋友?沒事幹麼搬他出來壓我?」
已經好久好久都不曾想起那個一臉臭得要命的小子了,如果不是莫以烈提起,恐怕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想起他。那小子曾令她印象十分深刻,因為他冷僻孤怪得極為有格,抵死不願與卑劣人渣同流合污,是個少見的乖僻青年。
「是誰穿著冰刀鞋坐上我的寶貝哈雷,卻刮花了我的機車油箱?是誰為了泡一杯麵而燙熟了我的左大腿?是誰開門弄錯邊而撞歪了我的鼻樑?」莫以烈一步一問,直到將尹梵水逼至牆邊,無路可逃,「你說,我與他之間,會是什麼樣的關係?」
是她眼拙還是他整過客?不是她傲,也不是故意不認故人,而是記憶中的他與眼前的人影根本無法合為一體,尹梵水張著艷紅的小嘴欲言又止,幾度啞然無語。
「不可能。」莫以烈突然沒來由得冒出這麼一句,一隻纖長有力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顎,深邃幽黑的眸子在說話的同時亦望進了她靈魂最深處。
「什麼不可能?」尹梵水攏緊眉頭,無法理解他的無煙頭。
「你以為你能逃離我?」莫以烈冷冷地睨視她,唇畔冷諷的笑意一如冷冽刺骨的刀,令她毛髮直豎,難以喘息,「在我不顧一切地娶了你之後?」
娶……許久許久之後,這個字像是顆突然炸開的轟天雷,活生生地將尹梵水打成一團泥糊。天哪!她竟然忘了自己在不幸的昨日,已被一個比她小了將近四歲的小男生給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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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東西吃……餓斃了……都快下午三點了,她卻達一粒米也未曾供奉五臟廟,無怪乎全身無力不能跳。
自從早上那番開誠佈公的談話之後,那位宣稱是當年被她欺壓甚慘的苦主竟堂而皇之地逃逸無蹤,非但未曾留下半點線索,連吃食亦未留分毫。
尹梵水開始懷疑自己落人了藍鬍子的魔掌之中,聽說藍鬍子專殺自家嬌妻,還有匿屍的惡癖,這座大屋子的確空曠了些,看來亦有些寂寥,像是少了些什麼似的……突然間,尹梵水機伶地打了個寒顫,難不成有人專拿餓扁的女屍來當裝飾品不成?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躍入提供煮食器具的廚房,扯開冰箱準備搬出一大堆蔬果魚肉,以填飽肚子後好跑路。
咖啡、咖啡、咖啡……冰箱除了堆滿的咖啡凍、咖啡蛋糕、咖啡乳霜點心、咖啡冰淇淋等等,櫥櫃裡亦裝載著不計其數的各地名牌咖啡豆、咖啡粉……當然,奶精、砂糖等調味料自然一應俱全,毫無短缺之虞。
真是……真是天殺的!尹梵水忍不住再度咒罵,她的咖啡癮戒了八百年都還沒戒成功,現在這裡卻堆了滿坑滿谷的禍害在她面前,是存心要她死得難看嗎?
天哪!除了咖啡,其它什麼也沒有,教她如何能維持基本的生命徵象?
尹梵水一臉儘是欲哭無淚的窘相,不知是該爬到街上搶食好,還是屈服於咖啡的誘惑,將五個月來的努力忖諸水流。
唔,好香哦!那是什麼東西?聞起來像是天下第一美食,尹梵水立刻甩上冰箱門,顧不得饞相丟人,逕自追隨香氣而去。
「不再喜愛咖啡了?」一盤美味的蛋包飯正安置於莫以烈的手中,他蹙著眉,有些訝異地盯住一臉憔悴的尹梵水。是他記錯了嗎?她現在若不是蹲跪在冰箱門前大嚼大啖,也該是手捧一杯又苦又濃的咖啡,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裡,怎麼也不該是這般淒慘模樣。
「去他的咖啡!」尹梵水鄙夷地啐道,她的瞳眸晶亮炫人,不為別的,只為芳美的食物,「喂,蛋包飯分我一半如何?不然跟你買也行。」
瞧她垂涎的模樣,比他還像孩子,像是二十有六的女人嗎?還好意思嫌他小。
「什麼時候戒的?」莫以烈將美食遞至她懷前,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還沒成功,不過快了。」尹梵水嘴裡塞得滿滿的食物,說話含糊不清,嗯,不知這是他在哪兒買來的好料,好吃斃了。
那可真難為她了!莫以烈忍不住露出一抹難掩的笑意,興趣盎然地盯住尹梵水自然率真卻談不上斯文的吃相,遙想當年,她是個離不開咖啡的標準嗜飲狂,也曾為了區區一杯咖啡而與他結下楔子,這樣的嗜咖啡狂,竟痛定思痛地戒除惡習,豈能不令人於話異驚奇之外,給予支持與鼓勵?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不再為了五公克的咖啡粉與人開戰互毆了嗎?」莫以烈挑高眉,邪氣地瞧著她怪笑。
白目鬼!哪壺不開他偏愛提哪壺,尹梵水咀嚼的速度倏然降至零,清眸陰沉,狠狠地對「小丈夫」射出凶光。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反正你也只是意圖報復,沒必要賠上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尹梵水開始曉以大義,「離婚多好,隨你愛嫖愛賭愛做什麼都好,更不會有人在背後嘮叨,豈不美事一件?」
「你是我的。」莫以烈狂妄地宣告,「別忘了我是在上帝面前訂下你的,而期限是一生一世,當然,你可以翻臉不認帳——除非你不再是上帝的子民。」
「閉嘴!」尹梵水冷銳的眸子不客氣地殺向他,她好恨自己被他摸得如此透徹,一點隱私權都沒有,信主是多年前不慎被彼得拖下水的,但此後不曾有更改卻也是事實。
「我不過是重述一件事實罷了,何必發火?」莫以烈懶懶地看著她,笑意愈來愈深,「對了,忘了問你昨晚睡得好嗎?」
「敢情莫先生是個視而不見的睜眼瞎子?難怪看不出本小姐一臉憔悴淒然的慘樣!」以他白目的程度算來,就算不是個瞎子,恐怕也相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