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把『魔祭』的故事大綱弄清楚了嗎?」應御風的眼光是深思的,彷彿想一舉望進她心靈最深處。三天不見,她看來倒是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像是相思成疾的重病患者──譬如他。
「很簡單啊。」她不耐煩地揮揮手。「還不就是一個卑劣的壞男人戀上一個單純可愛的絕世大美女,追她追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不幸把她給害死,正是愛之適足以害之的最佳例證。」
「我的老天!原來浪漫殺手就是妳。」應御風又好氣又好笑。「原本淒美又動人的愛情傳奇被妳轉述之後,卻像少女不幸失足的社教片。」
「重點抓到就好,細節不重要啦!」她粗裡粗氣地甩掉拭汗的毛巾。
「問題是妳連重點都抓錯!」他殺過去一記白眼,手也沒閒著,三兩下便將她的面頰掐出兩塊紅得極不自然的暈彩。
「你欺負人上癮啦!」尹梵心故意凶巴巴地撞開他,在兩人之間擠出空隙。
幾天不見,他興致倒挺高昂的,沒事又來對她動手動腳,果真是一頭食言而肥的豬!不過,嘿嘿……她倒不急著提醒他這一點。
「對於不用心的團員,人人得而打之。」他依然好整以暇地欺壓她。不這樣藉機碰她,他該如何宣洩因多日不見而引發的相思災情?
「救命,有人虐待義工!」她忽然放聲呼救,存心讓他難看。
「誰是義工?」托起她的下顎,應御風的眼神依然如證,唇畔漾著的笑意卻絲毫不減;顯然,她刻意的挑釁完全失敗。
「當然是我。」她睜大亮眸。「不然請問我的薪資請領表在哪裡?」
「公演完畢之後自然會連紅利一塊兒給妳,別急。」他雙手盤胸,深邃的黑眸閃了閃。
「無功不受祿,我還是別拿的好。」尹梵心左閃右躲,抵死不肯讓兩人視線產生交集。
「妳跟錢有仇?」他仍是一派好心情,完全不受影響。
「誰不愛錢哪!」她勉強維持音調的平穩鎮定。「我是怕有人藉機將公演的成敗全推到我頭上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豬,他要真拿她當一般團員看待,並且公事公辦,論功計酬,她願意當場吞下他手中那本厚達三百頁的劇本,義無反顧。
「女人果然小心眼,錙銖必較。」慵懶性感的淺笑躍上他嘴角,緩緩勾起促狹的彎弧。
豬腦袋,還好意思說她是浪漫殺手,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
「是,男人不愛錢,男人最清高。」她澀澀地嚥下滿腔的怨懟不平,只盼冤家對頭速速滾開。「等你餓倒在路邊只剩一口氣的時候,看看你還嘴不嘴硬。」
「到時候妳救不救我?」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正經起來。
「如果不幸路過而你身旁又沒其它活人的話,我考慮。」尹梵心不耐煩地揮揮手,並往旁側退開一步。她幹嘛要救一隻無情無義的豬?平白浪費力氣。
「原來我的命那麼不值錢。」應御風長手一攬,她不但再次落入敵窟,還被人以肘彎處勒住鐵頸,頭髮也被揉成一堆亂草。
「各花入各眼,不用太懊惱啦!」她隨便敷衍幾句,不想跟他繼續閒扯淡。無意義的話說多了只是嗓音,不要說別人,就連自己聽了都嫌煩。
這傢伙像換了個人似的,原本陰沉沉又凶氣逼人,一如閻王入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但現在的他卻彷彿陽光灑在他肩上,整個人暖洋洋的……不行不行,他一定是耍著她玩,正等著她入甕!尹梵心警告自己,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否則得罪人事小,日後無顏見人才糗大了。
只要他別太過分,別太曖昧的上下其口,其它的她都能忍。
「準備開工吧。」他再敲她一記,眼瞳卻無比認真地凝視她。「喂,『仙衣』在第一幕最重要的表情就是深情款款,別忘了。」
「不信任我沒關係,我是很大方的,不如將『仙衣』讓給你演好了。」她咬下他來不及收回的食指,得意洋洋。總算報了小小的仇,心情真好。
「原來妳才是『夜魅』的最佳代言人。說吧,妳暗戀我多久了?」應御風突然將臉送至距她鼻尖前三公分處,笑容比她更加得意幾分。
「滑頭!」好似被戳中心事似的,尹梵心的雙頰再度驀地發燙,猶豫了好半晌之後,只啐出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罵詞。
「妳才一天到晚就想偷懶。」他放開她,指著更衣室。「對了,今天還要試戲服,動作快!」
「別仗著自己腿長就歧視他人行不行?」她就跟在他身邊,哪有慢啊!
「天!『仙衣』居然像蝸牛在地上爬,簡直破壞形象。」他加快步伐,存心逗弄她。
「見鬼!你的『夜魅』才是千年老龜,難怪追不到『仙衣』!」尹梵心果然中計,立刻被激得哇哇大叫。
「是妳跟不上我,好心提醒妳也錯了嗎?」他愈走愈快,頭也不回。
「假惺惺!」她在後頭急急追趕,不肯落後。「不用你雞婆啦!」
「奇怪了,妳一臉郁卒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像煞……」他憋住笑,盡情發揮想像空間。
「亂講!」激憤急切的否認立即由她口中衝出。
「我又還沒講完,妳怎麼知道我沒掌握真憑實據?」他幸災樂禍,眼珠子黑亮亮的,盈滿濃濃笑意。哈哈,原來她的罩門很好找嘛,一點就中。
「呃……」她怔住了,沒料到他竟死拗在這一點上,而不是繼續叨念。
「說呀!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實在令人好奇。」他笑得更誇張了。
「反正……」她懊惱極了,只好以跺腳出氣洩憤。「反正你一定是胡謅一通,不用聽完也知道!」唉唉唉,大意失荊州,這下子想收城復地可難了。
「親愛的『仙衣』,深情款款,嗯?」他頓住腳步回轉腳跟,在兩人面對面、鼻對鼻之後,才曖昧地開口提醒她。
「我們又不是在舞台上。」她只答允在舞台上對他裝出一臉虛假的模樣,可沒答應被剝奪平時言談之間發怒扁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