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他看起來像是被傷透了心,一點都不像當初那個冷面狠心的酷吏頭子,反而像極了古代傷心人。
為什麼一直想逼他說出那句話?自己不是打定主意要逍遙一輩子,絕對不將那些掛心煩人的情愛招攬上身嗎?那麼,何必執意想由他身上得到一個明白的承諾?
這樣的行為,分明是與自己的理念背道而馳,一點道理也沒有。除非是她在不知不覺之中先將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唯恐得不到相同的響應,這才慌了手腳,只想找回不慎失落的心,才會做出一連串「英勇」的行為。
不管面對任何磨難危險,只要一天沒聽到那句話,她就不允許自己軟弱,不許自己在脆弱時被打倒,不許失去任何一絲希望。
不論多苦都願意。
是這樣吧?應該就是這樣沒錯。畢竟修過三年心理學,雖沒本事掛牌開業,但用來分析自己總該綽綽有餘。
尹梵心努力撐起身子,想與他面對面。這個答案她得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才能心安,其它的面子問題可以先放在旁邊晾著。
「看著我。」她以雙手捧住他的臉,固定住那一臉傷痛。「聽清楚,這個問題我只說一遍,你……」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也扯動了她的傷口。
「等妳的傷包紮好再說。」應御風冷冷地打斷她,不想讓任何人見著自己眼中的狼狽,尤其是她。「只要妳小命不完蛋,什麼都可以等。」
「我不要等。」尹梵心第二次撫上他的臉。「你愛不愛我?」
她不願再當迂迴刺探的膽小鬼,既然橫豎都得經過這道關卡,不如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過關斬將,那才符合她一貫的生活態度。
「愛。」應御風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更令他詫異的是,說了之後竟然也沒多大痛苦,反而有些釋懷,像是完成一件大事似的。
「好,走吧。」她點點頭,將臉埋在他胸前,讓淚水浸濕他的衣衫。「不是要送我去醫院嗎?」
去她的,就連土匪強盜都沒她過分!只顧著自己偷擄拐搶,連一絲回饋的心都沒有。
「妳呢?」他僵著臉,忍不住由齒縫間迸出這句反問。
「只要我的傷養好,一切天下太平哪!」尹梵心巧笑倩兮地衝著他猛笑,當場把話題轉到不搭軋的地方去。
她可精賊透了,嘴巴閉得緊緊的,比蚌殼還要緊上七分,硬是不給他一個痛快。
本來嘛,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佔盡了所有的便宜,還害她淪為可憐的過敏症患者,只能扮可憐在他的淫威下求生存,此時好不容易摸到一張王牌,她怎麼可能輕易讓出手?別作夢了。
再說,一個字可不能算是甜言蜜語,重點話題他也沒搬上檯面,自然萬萬不可鬆口。
「妳欠揍啊!」他忽聲咆哮,不可思議地死瞪她,巴不得一掌劈掉那張得意兮兮的見鬼笑臉。真是天殺的,逼問出她要的話之後就來個翻臉不認人,真火死他了。
「你揍呀。」她指指自己仍在沁血的肩傷。「要害在這裡,請便。」
應御風捏住她的下巴,熾烈的瞳眸灼灼地鎮住她的,在窒人的沉寂中,猝不及防地吻住她的櫻唇,既火熱更纏綿,將所有的愛怨嗔癡全融了進去,盡情釋放著……
咦,這是什麼東西?硬硬的,冷冰冰的……
就在兩人耽溺於深濃繾綣的柔情,幾乎忘了一切的當兒,尹梵心卻一掌推開他,臉上凝肅的表情登時將旖旎的風情破壞殆盡。
「停!」她正經八百地盯住他。「喂,我突然發覺你的計劃不錯,拿出來用吧。」
「什麼計劃?」應御風蹙緊眉頭,搞不清她的腦筋怎會突然轉到天涯海角去遊蕩。
「咯,拿去。」她勉強忍住肩上的疼痛,由他懷裡摸出一把槍,在他面前有氣無力地晃動著。「去幫我,還有你過世多年的母親報仇。」
他瞪著她,彷彿看見外層空間飛來的怪物,久久未言。
「去呀,你不是一直想用槍斃了他嗎?現在正是大好時機。」她又推他一把。「瞪什麼瞪?我是為你好耶,不感激就算了,還擺什麼臭臉給我看!」
「我覺得那顆子彈打中的不是妳的肩膀,而是妳的蠢腦袋。」應御風以不可思議的語調吼她,差點被氣暈。「妳明知道──」
「廢話一堆。」她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後半輩子都想跟時傲和現在一樣,被上一代的恩怨纏得透不過氣嗎?」
應御風不說話,但眼光卻像要吃人似地。
「乖乖聽我的話,送怪老子一槍,再給你老爸一槍,這麼一來兩家都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皆大歡喜不好嗎?」沒想到他隨口說說也能成就大事,不愧是門主接班人。
好她個頭!現下時傲的母親已經中了槍,血流如注的慘況沒比她好多少,更別提時傲一副想殺人的凶樣有多嚇人。她竟然還在旁邊教唆慫恿他再製造出兩樁血腥事件,根本是想藉機發揚「獨苦苦不如眾苦苦」的「博苦」精神!
「對了,怪老子那槍盡量靠近要害,可是要小心,別真把他做掉了。至於你爸那邊,只要意思意思,不如一槍打在大腿上,你覺得怎麼樣?」她忍不住要出主意。
應御風的臉色非常陰沉,不但眉心緊蹙,頭頂上也冒著陣陣白煙。
「還有還有,等會兒記得先吼他們一頓,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不爽,若不藉助暴力行為報仇洩恨,無法消弭這二十年來積鬱在你心底的怨氣,然後再開槍扁人,懂嗎?」
「不要把我當白癡!笨蛋。」應御風的黑眸焚火,額上青筋亦顯而易見,並以迅不及防的速度堵住她滔滔不絕的小口。
這女人簡直是目中無人,分明拿他當窩囊廢兼傻子。早在她提出槍傷雙方的剎那,他便已發覺此舉利多於弊,且能助他擺脫接掌「漱石門」的擾心煩事,只是手段太過偏激,後果難以預料。不過仔細考量之後,還是有其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