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你應該早點問我的,不該放在心裡那麼久自苦。你現在還有什麼疑慮嗎?」
「我在想,」她又不自覺的摸摸耳垂。「也許我們並不是真的相愛,我們只是兩具孤獨的靈魂,因緣際會又聚在一起,因為在純真的年歲時曾經熟稔,對彼此沒有世故後的心防,對音樂又有共同的興趣,所以就以為我們相愛。」
「妳等我一下,我再回答你這個問題。」他吃完最後一口,把小碗公拿到流理台泡水,然後用手接自來水,漱了兩次口,才關掉水籠頭,轉身面對疑惑地看著他的安娜。「妳過來。」他的臀靠著流埋台,唇邊泛著神秘的微笑。
安娜不解的走近他。
「再過來一點。」
她遲疑的再靠近他一步。再邁個半步的話,她就要走進他懷裡了。
他果真拉她進他懷裡,涼涼軟軟微濕的唇攫住她的唇,溫柔無比的吻她,教她無從抗拒。理智模糊了,疑慮蒸發了,他溫熱的唇舌一再與她的唇舌纏綿、吮吸、挑逗、撩撥,害她渾身發熱、激情狂燒。
「妳還在懷疑嗎?」他在她唇上呢喃。
「什麼?」她還在回味剛才那個令她四肢虛軟卻血脈僨張的熱吻。加上他的唇仍在她唇上燙來燙去,快把她的心燙熟了,她的腦筋電路全秀逗。
「妳還懷疑我們相愛嗎?」
她努力保持清醒,呼吸濁重的說:「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這是最本能的反應。別的男人吻妳也能使妳如此陶醉嗎?」
「不能。」她誠實的回答,害羞的把臉埋在他頸窩。
「我也不能。對別的女人我只有第一次和她接吻時才有一點感覺,第二次以後就覺得無味。可是這已是我們第三次接吻了,我卻愈吻愈有感覺。」
為了證實他的話似的,他再吻她,緊緊的摟抱她,吻到她攤軟昏眩、吻到她不能呼吸、吻到她渾身輕顫。他把她抱得好緊,緊到像要將她揉進他骨子裡,她因此清楚的知覺到他的身體已進入亢奮狀態。
她不安的輕推開他。「我拿水果給你吃。」她勉力踏著虛浮的腳步,打開冰箱,拿出一盒洗好的小西紅柿。
楚捷低著頭,走經過她的時候,順手拿了幾個小西紅柿,再繼續走進琴室。
安娜站到流理台前洗碗,連連長長的吐氣,讓自己烘熱的身體冷卻下來。她可以承認她愛他,很可能在青澀的年紀時就懵懵懂懂的愛上他了,所以十幾年來,她雖然曾試著接受別的男人的追求,但是不曾真正談過戀愛。久別重逢後,她日漸明白,這種對他過於關懷、過於懸念的感情便是愛。她的心已是他的,她的人遲早也會是他的,可是她不想在他戒毒的這當兒,和他發展太親密的關係。
之前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才發現她要他住到她家來戒毒不是個好主意。古人早有明訓,孤男寡女不宜共處一室。她當然相信,如果她不肯,楚捷不會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問題是她根本管不了自己,當她被他吻得昏頭轉向時,理智幾乎蕩然無存,激情在她體內奔騰,慾望似燎原野火,放肆的、狂妄的燃燒。這次幸虧楚捷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下次他如果克制不住,她不以為她能有足夠的理性喊停。
他在彈唱「愛情的痕跡」,歌聲很小,彈吉他的水準也遜於平常,還沒唱完就止住。
怎麼了?
安娜急忙快步走到琴室。
他雙手抱著頭,坐在長沙發上。
「楚捷,」她柔聲輕喚。「你不舒服嗎?」
他一手扶著頭,抬頭看她,兩道眉幾乎糾結在一塊兒。「我頭痛,突然痛得好厲害,」他用手指敲敲自己的頭。「裡面有一條神經在抽搐。」
「我幫你按摩一下,看會不會好一點。」她走近他,坐到長沙發上。「你躺下來,頭放在我腿上。以前我繼父常頭痛,我媽都這樣幫他按摩。」她輕輕揉壓楚捷枕在她腿上的頭。「有沒有舒服一點?」
「有,舒服很多。」他的眉頭慢慢舒開,嘴角也浮現淺淺的微笑。「妳跟妳繼父處得好嗎?」
「很好,他很疼我。他的第一任太太和襁褓中的兒子死於文化大革命,他就逃到美國,從洗盤子開始奮鬥,二十年後擁有兩家規模不小的餐廳,客人常常得排隊等候。」
「我第一次聽到無厘頭介紹你姓鄺時,有點懷疑我是不是認錯人了,直到載妳到妳阿姨家,才百分之百確定我的直覺是對的。原來妳跟著妳繼父改姓。」
安娜點頭,想起繼父對她的好,眼眶不禁泛紅。「現在兩岸是否要三通的問題吵得沸沸揚揚的,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我繼父是個親切、勤勞、踏實、可敬的大陸人。在我和他相處的五年中,他待我就像親生女兒。」
楚捷苦笑。「我繼父待我如陌生人,我媽死後我沒有再跟他來往。不過,我名氣大的時候,他也沒有籠絡過我,或跟我要錢。他那個人的個性其實跟我有點像,是外表冷漠的天蠍座。好了,妳手酸了吧!」他坐起來,隨即又坐不住似的站起來,摸摸吉他、摸摸鋼琴,在空間有限的琴室裡來回走了兩三趟,再走出琴室。
安娜暗叫不妙,跟著他走到客廳,看他不時搔搔頭,在客廳裡踱步。「楚捷,你還好吧?」
他轉頭看她,一臉的苦惱。「不知道,我就是覺得煩躁,好像……好像快精神錯亂了。」他停下腳步,握拳打牆壁。「有一部份的我很清醒,有一部份的我像被魔鬼附身,很想暴力的破壞什麼東西,我快壓抑不住這種瘋狂的力量,也許妳該趁我還沒發瘋之前,把我綁起來,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安娜害怕的打了個冷顫。「你想……我應該叫一修來嗎?」
他瞄牆上的鐘。「一點了,一修大概剛睡著。」
「他說有事可以隨時打手機叫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