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敵人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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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玉瑤見過的漢人何止上萬。眼前這個正和她纏鬥不休的漢人,卻是有生以來最合她眼的一個。他是長得挺俊的,但她欣賞的倒不是他的俊逸,而是他有一股凌人的盛氣,那使得他很有男子氣概。即使被她射中了腿,傷勢不輕,他仍然雄赳赳、氣昂昂的迎戰,一點都不肯示弱;那對黑白分明、雙眼皮深刻的目中射出懾人的精芒,隱隱透著想把她吞吃掉的霸氣。

  兩人刀來槍往斗了許久,幾乎不相上下。但是凌飛畢竟交了傷,體力不繼,漸漸露出敗相。

  雪仍然不停的下著,大地一片銀白,令凌飛不辨方向。放眼望去,其他人都不見了,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他和這一個番女在這片窪地纏鬥。他估量再戰下去,他必將力竭被擒或被殺。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鼓起餘力,一陣猛攻,將番女逼退了一點,然後他突然策馬奔逃,拚命催馬跑上山丘。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番女追來了。契丹大是遊牧民族。他爹早就告訴他,遼國上下各個馬術精湛,遼軍因此在馬首上廝殺時多能佔上風。他既然棄文從武,決心投身軍旅,遲早必須和宋朝的宿敵契丹人在戰場上相見,所以幾年來一直勤練馬術;難堪的是,勤練馬術的結果居然是使他在敗逃的時候派上用場。

  他和他的馬配合得夠好了,跑得夠快了,番女卻仍窮追不捨。他第一次來澶州,對附近的地理形勢一點都沒概念,只好漫無目的趕馬兒往前跑,只求能盡快擺脫後面的追兵,不要落到被俘或被殺的命運。

  天色幾近全黑了,雪愈下愈大,雪花頻頻落到他睫毛上,令他視線不清。他胯下的駿馬也顯得力不從心,只爬了一個並不怎麼高的坡就緩下速度。他著急的催馬快跑,轉頭去看,番女離他約五個馬身。她彷彿不急著擒他,像個守候獵物的獵人,悠哉的看著他這只困獸。

  馬跑得慢了,寒風一吹,凌飛出過汗的身體冷得打哆嗦。可恨他懷著雄心大志,不想依靠父蔭,希望能在戰場上立功,步步高陞。今日巧救皇上,被擢升為都指揮使,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後一階。他方二十四歲呀,正是年輕力壯、大展鴻圖的時機,卻將死在一個番女手上,教他焉能不恨!

  他再轉頭,看番女離他只隔三個馬身。她對他嫣然一笑,那個含著『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的揶揄笑容,竟使得他心中一蕩。換個背景、換個立場的話,他不僅不會逃,反而會……

  該死!他想到哪裡去了!那個番女對他笑根本就不懷好意;他清楚得很,她是個耐心的獵人,她要等到他無力再逃,使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他。

  天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只見雪花隨風紛飛。或許是失血過多,凌飛感到有點頭暈,身體在馬背上晃動一下。他的愛馬氣喘吁吁的噴出白煙,它已經沒有在跑步而是在走步。可憐的黑馬從黎明奔馳到現在.大概已經快虛脫了。黑馬走進一片樹林,他隨它自由行走,不再拉扯韁繩控制它,任它費力的邁著步子。

  冷不防在聽到鞭子破空的聲音之後,他的身體被一條長鞭捲起,再摔落到雪地上,臀部著地。捕獲他的女獵人好整以暇的慢慢接近。

  凌飛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轉過千百個主意。他該困獸猶斗嗎?他的長柄大刀在他摔落時掉到幾尺外的地上,他該爬過去撿起來和番女再做最後的殊死戰嗎?以他受了傷的身體和疲憊的體力,想勝過武藝高強的番女,簡直是癡人作夢。可是,他也不能束手就擒呀!或許他該自剔,寧死不降。他如果死在一個番女手裡,做鬼也不會原諒自己。即使是個美麗的番女。

  他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主意,手撫向腿上已被他砍掉大半的箭桿。輕哼一聲,身體軟軟的倒到地上。然後他靜靜的等著,聽到番女下馬的聲音。他的手摸向腰間,抽出匕首暗藏著。番女走到他身邊了,他屏息以待。

  "喂!喂!"番女輕踢一下他沒有受傷的腿。他一動也不動,假裝失去知覺。

  番女蹲下來,手碰到他的肩膀,要將他側趴在地上的身體翻轉過來的時候,他猝然發難,揮出匕首。她逃避不及,右頰接近下顎的地方被他劃出一道約三寸長淺淺的血痕。她迅即反應,在他暗歎可惜了那張如花的玉顏遭他破壞的同時.她踢飛他的匕首。

  她站直,手摸向她臉頰,皺一下眉,然後放下手,看到姐的手上沾了血。她花容倏變,用力踢一下他肚子「奸詐的漢人,你害我破相,將來我要怎麼嫁人?」

  凌飛肚子痛得彎起身來,聽到她以頗為純正流利的漢語說那句話又不禁想笑。女人就是女人,在他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之時,她卻只擔心容貌受損會嫁不出去。不過,她沒有因此立即要他的命,他或許就該慶幸。

  她恨恨的瞪了他一下,轉眼去看他的長柄大刀和匕首都離他有點距離,便走開幾步。自她的馬鞍袋裡掏出一個小銅鏡來,蹲到地上,就著雪光,對鏡細細看她的臉。

  凌飛幾乎失笑。只有女人會有這種可笑的舉動。她既然敢到戰場上來與男人交鋒,就該有隨時會為國捐軀的覺悟。現在她只是受了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就懊惱成這樣,真是愚蠢之至、可笑至極。不過,話說回來,對一個自知容貌甚美而且自戀的人來說,毀了她的容可能比要了她的命更教她難過。

  她自馬鞍袋裡取出一方巾帕和一個小皮囊,再坐到地上去,,對鏡仔細的拭去血跡,塗上膏藥。凌飛尚未娶妻,不懂得閨房之樂,也沒看過女人上床。他想女人畫眉調粉大概就是這副模樣吧。他突然覺得眼睜睜的看著番女在那裡對鏡療傷似乎有些不妥,好似他們的關係因此變得親密了。漢族女子絕不可能在丈夫以外的男人之前做這種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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