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得面對這樣一個嚇人的陣仗!壬冬墨輕倚著窗口,放眼望去儘是一個個高頭大馬的身影,比起漢族人民纖細苗條的身材來說,遼國的男男女女的確都要粗壯魁梧些,或許這也是他們驍勇善戰的因素之一吧。
想起一向自詡?天地間惟一僅有的泱泱大國宋朝,屢敗屢戰卻從不檢討的宋朝皇族,壬冬墨的臉龐不禁浮上一層淡淡的黯然,明明處處不如人,卻又瞧不起這些蠻邦異族的血統,難怪注定要被欺侮了。
她平時並非一個憂國憂民的謀士,可真面對到兩者之間的差異時,卻又忍不住暗自感歎一番,如果用犯上的說法來解釋她現在的心情的話,就是若非宋朝皇帝的懦弱無能,也不至於有這場擺明求饒討好的和親之行。
「來了來了,和親的漢人女子就坐在那個馬車裡呢!」
「嘖嘖,真是龐大的隊伍,就不知道裡頭坐的是個怎樣的女人。」
「不管是怎樣的女人,還不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耳朵,難道還會不一樣嗎?」
「這你就不知道嘍,你沒聽說漢人的女子個個婀娜多姿,手如柔荑,柳腰娉婷,雲鬢烏髮,再加上那有若凝脂的白皙肌膚,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難怪皇上要找個來嘗嘗鮮了。」
「呻,再怎麼樣也比不上咱們遼國的女人,能動能靜,豪邁直爽,身強體健,能生能養來得好吧。」
「也對,那種柔柔弱弱,彷彿一搖就碎的女人根本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帶回家裡,說不定只是多張嘴吃飯,啥事都不會做哩!」
「沒錯,真搞不懂皇上在想什麼,跟宋朝那個狗皇帝要個漢女幹嘛,還不如要他們增加進貢給咱們的錢財絲絹比較實在。」
「有理有理,反正只是個即將被玩弄的女人,沒啥好看的啦!」
隨著馬車行駛過街頭,一句句直接現實的評論慢慢的飄進窗內,壬冬墨不是沒想過可能會遭受到排擠,可也沒想到宋人瞧不起遼人,認為他們是低俗野蠻的民族,而遼人也毫不遜色的看輕宋人,認為宋人軟弱無用,是個窩囊的手下敗將。
唉,初入城時的短暫新奇霎時又被深深的感慨所取代,自古至今,多少被犧牲在政治權勢下的和親新娘,是否都得夾在故國與異國的民族仇恨之中,痛苦無奈的掙扎生存呢?
壬冬墨輕歎了口氣,暗暗慶幸自己並非真正背負著和親使命的「護國郡主」,反正她早已打算只要應付這位番王一陣子,一逮到機會,她就要伺機落跑,才不會傻傻的被困在這充滿敵意的異邦之中,重蹈以前和親新娘的孤寂與痛苦之覆轍。
馬車在壬冬墨思緒紛擾之際戛然停止,轉眼間這冗長的和親車隊已經進入深宮之中,隔絕了所有的窺探與耳語,而載著壬冬墨的主車被單獨引進內院,脫離原本的和親車隊。
「出來吧。」不友善的聲音生布簾外傳來,讓壬冬墨輕蹙黛眉,遲疑的定住身子,直直的注視著布簾。
沉默的空氣隔著一塊薄薄的布簾在車內與車外瀰漫開來,強烈的窒郁氣氛讓壬冬墨忍不住屏住呼吸,胸口陡地劇烈的上下起伏著。
「怎麼?我記得你只是個瞎子,倒不記得你是個聾子,看來是選錯人了。」男子的聲音沉沉的揚起,帶著濃濃的嘲諷,「如果你不願意出來也沒關係,那就原車送回宋國,再讓宋國那個窩囊皇上換個新娘到遼國吧!」
好個狂妄無禮的粗魯男子!即使冷靜有如壬冬墨這樣的人,也難掩怒氣。
她氣呼呼的掀開布簾跳下車,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就先回嘴道:「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如果你要將我送回宋國,那我倒要先焚香謝佛一番,讓我可以離開這種落後野蠻之境,而且不用面對遼國那個無知低俗的皇上。」
男子訝異的挑起眉,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促狹,「原來你就是這張小嘴最厲害!就算又瞎又聾也不算缺點了。」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不領情,還有,如果你執意要認為我又瞎又聾,那麼,你的腦袋或許有問題,該去看看大夫了。」開什麼玩笑?他分明是在暗示比起她的利嘴,她其他的缺點都不算大缺點。
「脾氣這麼大的漢族女人,我倒是第一次瞧見。」他的手忽地揚起,掀開覆蓋在她臉上的珠簾。
霎時,兩雙眼睛直接的對上,一雙是輕漾著瞠怒的似水瞳眸,一雙則是充滿著輕佻卻又難解的黯黑深潭。
一股強大的衝擊從彼此膠著的視線中分別傳入兩人體內,似乎有某種情懷悄悄的在怒意與嘲諷之間騷動了起來……
第二章
她的個頭比起遼國的女人要來得嬌小許多,那張秀氣清麗的容貌,雕刻精細的五官,絲毫沒有一絲瑕疵,組合成一張完美的樣貌。
尤其是她那冷靜傲然的高貴氣質,彷彿渾然天成的獨特尊貴,在在都讓人自然而然的便會對她有種敬畏傾慕之心,若說她不是生在王侯將相之家,肯定不會有人相信。
美麗的容?自他墨黑的眸底映照而出,而他?那的怔忡,也清清楚楚的由她的眼眸中瞧見自己的失態。
壬冬墨從沒想過自己一直以為的野蠻之邦,也會有這般俊美無儔、氣勢壓人的出眾人物,即使他的眼中帶著嘲笑與輕視,但不可否認,他有副足以讓人屏息的英俊外貌與如豹般線條優美的身軀。
他就像個獵人,隨時隨地都信心滿滿的等待獵物自動上門,不知為什麼,壬冬墨就是有這種感覺,他絕非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
「你是誰?」她困窘的收回被鎖住的視線,撇開頭,讓珠簾順勢攏回到臉前,遮去她的心慌。
男子原本帶笑的眼在瞬間微瞇,漾上一副冰冷的眸光,「你是誰?」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