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怒喝夾著許多雜沓的腳步聲來到地牢。「欽差於大人有令,即刻住手,未經審判便動用私刑,是藐視王法的行為!」
朦朧的目光在接觸到熟悉的幾張面孔後,銀鷹便知道自已暫時得救了。他安心地閉上雙眼,殘存在耳邊的是姊姊不住的叫喚。
「銀鷹、銀鷹!」
真可憐,看著弟弟傷痕纍纍的模樣,銀雪心疼不已,為弟弟換上新的布巾。由於鞭傷所引發的高熱,正讓銀鷹陷入重度昏迷。
「鷹……他不會有事吧?」
蕪名把過脈之後,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裡說:「不至於有性命之危。只是因為過度失血與鞭傷的關係,短時間內無法下床走動吧。」
聽到弟弟起碼保住了小命,銀雪的眸子裡泛起薄霧。太好了,她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來得太遲,沿途她不斷地祈禱著,千萬別讓弟弟被那些昏官給殺了,否則她將會愧疚一生。
她自責那一天當銀鷹離開雲家時,自己竟忘了提醒他千萬小心,外頭還有如狼似虎等著逮捕他的衙差們。如果不是她太沉浸於與夫君重聚的喜悅裡,她就不會忘記這件重要的大事,而弟弟也許就不會遇到……
「銀雪,這不是你的錯。」蕪名摟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真有錯,也是我。我沒有盡忠自己的職守,如果我能早一點將疑點釐清,還銀鷹清白,這種事也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了。要怪的話,就怪我吧。」
銀雪默默低下頭去,不論蕪名怎麼說,她都無法放下心裡滋生的罪惡感。
也許是孿生子的關係,她和銀鷹之間就像是緊緊相連的一體,在她遇見勁風(蕪名)前,他們一直是最親密的。活潑耀眼的弟弟,總是拉著她的手、鼓勵著她,他們姊弟間無所不談,銀鷹受傷了,她會幫他擦藥療傷,她要是遇到壞人,弟弟也會出面保護她。
可是……銀鷹一定是覺得受到排斥吧?在雲家,像外人一樣的自己,他心中有什麼樣的滋味,她竟沒有替他想過。
這樣的她,有被愛的資格,有幸福的資格嗎?得意而忘形,說的不正是自己?她在自己幸福的時候,卻沒有想想弟弟的幸福!
「現在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盡快證明銀鷹的清白。」
阿金與自己的好友——過去因為某段因緣而相識的於子蛟一同出現。此人去年高中狀元,如今深受皇帝倚重,也是唯一能壓制住江南巡撫,好逼他暫時釋放銀鷹的重要人物。他一收到阿金的信函,立刻快馬趕來。
「阿金說的沒錯。那江南巡撫相當固執,他堅決認定解公子是兇手,除非有絕對的證據,他絕不會善罷干休。他說給我們三天的時間去捉兇手,要是捉不到就得把銀鷹交給他發落——」於子蛟說道。
「不行!不可以!銀鷹他受不了再一次的折騰,要是逼不得已,就把我交出去好了。我可以易容改裝成弟弟,替他受罪!」銀雪撲在銀鷹身前,像母貓保護脆弱的小貓般,拚命地說。
「銀雪,你又在說什麼蠢話?上次給你的教訓,你沒聽進去嗎?你以為這麼做會令銀鷹高興嗎?」蕪名蹙起眉。
「我不管,我管不了那麼許多了。」銀雪咬著唇說。「這和上次不同,我眼睜睜看著鷹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當然要代他頂罪,即使你罵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我不許!」
「你不許我也要做!」
頭一次,兩人意見相左,吵了起來。蕪名沒料到她有如此頑固的一面,而銀雪也委屈地認為他專制。
「我說你們小倆口,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吧?」
阿金歎息地說:「誰都不用去頂罪,只要咱們在三天內把案情查個水落石出即可。雲差爺,這正是你發揮所長的時候,不希望你嬌嫩如花的妻子冒險頂罪,那我們就沒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銀雪,你留下來照顧銀鷹,至於我和雲差爺、於大人,則出發去找兇手。」
不知不覺中成了指揮者的阿金,簡單地分派好工作,為避免銀雪夫妻倆再起爭執,他硬是把雲蕪名給拖出門外。
「別怪我多事。」阿金到了外頭,苦口婆心地說。「我想你此刻再說什麼,也只是讓銀雪更感到難過而已。她非常自責,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蕪名當然懂,正因為懂,所以才會生氣。
他和過去的自己爭還不夠,現在還得和她弟弟搶奪她嗎?銀雪為弟弟奮不顧身的情景,讓他既心疼又心痛。
心疼的是,她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現在的她不是只屬於她自己,也屬於他啊!
心痛的是,此刻銀雪心中,還有他嗎?
「我真是同情銀雪啊,夾在這麼會吃醋的丈夫與這麼纏人的弟弟中間,多虧她還能平安無事,沒被你們拉成兩半。雲兄,你要搶回自己娘子很容易,只要解決這案子,讓你的小舅子早日安然無恙,就會沒事了。」
蕪名目前也只能這麼做了。
第八章
由於江南巡撫的態度極度不合作,當蕪名等人要求再一次開棺驗屍時,他以兒子已入土為安為由,拒絕讓蕪名等人開棺重驗,也讓他們在查案上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
逼不得已,他們只好重回兇案現場——白府,盼望能在這兒獲得一點蛛絲馬跡。
蕪名詢問著當日第一位發現死者的丫鬟關於案發當時的詳細情況。丫鬟先前在巡撫面前不敢直言,但她事後回憶起當日情況,最感困惑的就是白少爺陳屍房內時,並沒有依他平日的習慣裸身而睡,而是一身穿戴整齊,像是要出門或等人來訪。
「老爺說,這一定是那個無極門的少門主,想為宴席上的失禮行徑道歉,所以偷偷約了少爺在外頭見面。可是我們都看到,那天在宴席上無禮的明明是少爺,解少門主怎可能為此前來道歉?」
丫鬟的一番話,讓蕪名注意到之前沒有發現的疑點。他居然一直忽略了,以銀鷹的個性,既明知白少爺的癖好,絕對沒有和此人來往的理由,何以會參加他設下的宴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