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手絹兒,蕪名立刻就看出來了。「這是女真族的文字。」
「女真族?」阿金恍然大悟,點頭道。「怪不得我怎麼看都覺得頗近似,卻又看不懂到底是些什麼。可就算是女真族,也有好多部落,每一個部落的文字也不盡相同,你看得懂這上頭寫的東西嗎?」
蕪名凝重地點頭。「這是海西女真。我的兄長中有一人娶了當地女子,並在當地營商,曾有段日子我去那兒借住時,學了一些皮毛。這上頭寫的是:『自作自受,以眼還眼』。」
「喔?聽起來似乎是白氏父子與兇手的私人恩怨呢!這麼說來就和銀鷹徹底無關了!」
阿金拍掌說道:「也許我們不該把三樁案子聯想在一起。之前我們先入為主地判斷這幾樁案子必有關聯,但或許只是時機上的巧合,說不定老道長遇害是另一名兇手的犯行,既和這兩樁案子無關,也就推翻了咱們當初以為有人要陷害銀鷹的假設。」
「如今也能這麼想了。」
「好,那我們就快點把這個推斷告訴於大人,請他仔細地調查與白氏父子有恩怨的人。特別是女真人!」
總算能鬆口氣了。大夥兒得到這樣的結論後,心中最大的感想就是銀鷹已無生命危險,白白受了這頓傷自然冤枉,但白巡撫已死,再追究也無用。不幸中的大幸是,至少銀鷹不會再被人指為兇手遭受通緝了。
「……女……真……」床上傳來虛軟無力的聲音。
「銀鷹?你醒了!」銀雪雀躍地衝到床邊,握住了弟弟的手說。「你覺得如何?是我,你認得出來嗎?是我銀雪。」
銀鷹白著臉,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向他們,艱辛地開口說:「你……你們剛剛提到……女真……為何……提到……」
「別說話,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休息。等你恢復後,我們再跟你說。」
「不。」他乏力地搖搖頭。「告訴我……我要知道……也許是他……全都是那傢伙的……」
那傢伙?銀雪不明白弟弟想說什麼,看了看他和身後的兩人。
蕪名猜想,謎底揭曉的時候到了。
第九章
銀鷹面色蒼白地靠在枕上,元氣大傷後,原本俊秀的容貌顯得憔悴,只是那雙眼睛依然傲氣不減。他看著眾人,開始緩慢地敘述著。
「如果這些命案是女真人所為,那就只有那傢伙是唯一可能的兇手了。」他悻悻然地說。
「你心中既然有譜,為什麼不早說出來?」銀雪對銀鷹的隱瞞感到有些怨懟。
「什麼譜?我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離開女真的地盤,跑來中原搗亂。」銀鷹諷笑著。「我以為那個人死也不會踏上我們大明的土地。他口口聲聲都說自己最痛恨的就是漢人,恨不能殺了漢人皇帝,好為女真族出一口多年來向大明朝貢的怨氣。」
「可是現在有這條手絹,足以證明那個女真人不僅出現在此,而且還殺了他痛恨的漢人。」阿金晃了晃手中的白巾說。
蕪名舉起一手,制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言,銀鷹需要休息,漫長的閒談對他有害無益。
「還是讓銀鷹自己說吧!你和這女真人有何恩怨?他為何要嫁禍於你?不,說不定恰恰相反。仔細想想,他除去的白氏父子,應該是對你有害的人。」
銀鷹壓低了一眉,不悅地說:「我可沒指使他。」
「我當然明白,若你要指使他做這種事,也不需等到自己一身傷痕纍纍後才做。我只是想弄清他行兇的動機。」
「這你要去問他啊!」銀鷹扭過頭,像個賭氣的孩子似的。「我和那傢伙,可沒這麼好的交情。只是……」
「只是?」
遲遲等不到下文的蕪名,好奇地促道。而銀鷹則似乎有口難言,緊皺著眉頭。屋子裡開始飄蕩著尷尬的沉默。
銀雪忍不住地打破沉默說:「只是什麼?你快說啊,鷹。這種危險人物,你在哪裡認識的?他會為了你殺人,事情絕對不單純才是。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不能說的?」
發出忿忿的一聲後,銀鷹才說道:「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我懶得講。那是我在幾年前去女真尋找一本失傳的武功秘籍時所發生的事。因為擔心到了當地,人生地不熟的,於是我委請人面廣的老道長替我介紹門路,否則別說是去找秘籍,就連想問路,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結果,老道長托人為我介紹的,就是……」
他又停頓下來,一副連提及對方的名字都非常不情願的模樣。「哈達部的親王,速納多弓。他雖然是道地的女真人,但母親是漢人,小時候就被送到宮內,表面上說是來學習漢邦文化,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人質,被族人抵押在皇上的手裡,好表明他們部落的歸順之意,換取大明不攻打他們的代價。」
想必速納在宮中吃過不少苦頭,想起那傢伙每次提及漢人總是咬牙切齒,銀鷹並不意外他會輕易地殺了白氏父子。
「也因此,速納對於我朝文化、語言都非常精通,外表也與漢人相去不遠。在他逗留京城時,曾拜了名師習得精深武功,吟詩頌詞也沒有能難倒他的,可說是個文武皆通的奇才。當我前去拜訪的時候,他礙於人情,不得不招待我,但坦白說是沒給過我好臉色。」
銀鷹聳聳肩說:「反正我又不是去那裡促進兩邦友好的,我也不在乎人家的白眼,還是大搖大擺地住在那兒,一邊尋找秘籍,一邊學了些女真語。」
「我想起來了,你十八歲時曾經離家半年,我還質問爹爹你到哪裡去了,爹爹卻說你去閉關習武,原來是到女真去了?」
銀鷹點點頭。說他去閉關也不為過,那是個遠比中原要落後荒涼的地方,他去的時候正值冰天雪地,無可消遣,幾乎天天都在練武、習藝,沒事就往雪山、冰河探險,想起那段日子,還頗教人懷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