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她驚恐地全身顫抖,面無血色,貝齒上下打顫。
那些男人殺人了,地上滿是腥紅血跡,她的耳朵轟轟地聽不見聲音,反覆地想著寶公公的話——太危險了、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怕我危險,你就跟來啊。她是這麼說的,而現在……寶公公不動地躺在地上,若是她不堅持跟來、不貪看表演、不要寶公公隨行,這一切全不會發生。
「大哥,你看。」一名男人笑著用刀指向一堆枯草,枯草似有生命,不斷地抖動。
「金主的女兒在這兒,她的身上一定有值錢的東西。」
永寧沉浸在失去寶公公和張三他們的哀傷中,連枯草被刀子掃開都不知道。
為首的男人眼睛一亮,看見她腰間掛了一塊玉珮,大手一扯,便把玉珮扯下來。
「好貨!」他稱讚道。
玉珮上還刻著「永寧格格」四個字,他認真地注視好一會兒。
「大哥,上面寫什麼?」
男人回頭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粗聲說:「若識得幾個字,我還會當土匪嗎?」
「寶……寶……」永寧緊握著小手,衝出去,伏在寶公公的身體上,「你怎麼了?」
「大哥,這小女孩……」
「殺了。」男人無情地笑了笑,正要收起玉珮,廟裡忽然又來了三個人。
一個威武高壯的男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小孩童。
俊俏的少年掃了四週一眼,臉色未變,尊貴的氣息中略帶江湖味,他踢了踢腳邊的屍體。
「少城主,都死了。」高壯的男人檢查過倒在血泊中的人後稟告。
「少城主,全是一刀斃命耶!」小孩似乎看慣了這種場面,一點也不害怕。
為首的男人手持染血的大刀走向三人,「看你們的樣子,大概也有不少錢。大爺我今天是走了什麼好運?哈哈哈……」
少年瞥了一眼哭泣的永寧,「你們打算殺她?」他嘴角輕微的勾起,似笑、似諷,但眼神是炯亮的、愉悅的。
「對,我先殺了她,再來解決你們。」男人舉起大刀,嗜血地揮刀而下。但……他驚異地瞠大眼,少年徒手抓住刀鋒,血自他的手掌流下,滴到永寧驚怕的臉上。
她幾乎尖叫,但看到少年無懼,甚至是興奮的眼神,她呆住了。
「這麼不識相,我就先殺了你。」
少年微揚的笑沒變過,流血的左手輕易地將刀身折斷,在男人還來不及反應前,右手的劍已深深地插入男人的心窩。他絲毫不在乎左手正流著血,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為了成就大事,他甚至不惜豁出性命,他從來不懂什麼叫「怕死」。
「你是幸運的,遇上了我,讓你舒舒服服的下地獄去。」少年語氣漠然的說,似乎不在意親手結束掉一條生命。
「啊——」永寧瞠眼驚聲尖叫,她的臉、手及前襟全沾滿惡人的血,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殘酷的景象,深深地烙進她幼小的心靈。
少年笑著掃看惡人的同伴,那些人不約而同的一陣戰慄。光是一個眼神,便能致人於死地,說的大概是現在的情況。
「好心的大爺,我們全是聽命於老大才會作惡,現在老大死了,我們以後絕不會再作惡,放我們走吧。」幾個人丟下手中的大刀,跪在地上哀求。
「你們還真有情有義,把所有的罪全推到死掉的人身上。」少年蹲下來,對著永寧說:「小姑娘,你睜大眼睛看好,這些殺了你親人的惡徒,我現在就替你討回公道。」
話聲方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劍,下一瞬間已經將那些貪生怕死的男人殺死。
「少城主,雨停了,咱們可以走了。」高壯的男人說道。
「這小姑娘怎麼辦?怕成這樣,沒見過血嗎?」小孩鄙夷地白了她一眼。
少年過分溫和的臉,一點也不像剛經過一場殺戮,他對兩個同伴說:「去打點下,我們上路。」
等到兩人離開小廟,他瞥見地上有塊染血的玉珮,上前拾起,在身上擦了擦,遞到永寧面前。
「這是你的東西吧?」
永寧出神地凝視它半晌,才顫抖的說:「皇……皇阿瑪……」濡濕的雙眸一閉,隨即昏厥過去了。
少年始終未變的神情,因她一句「皇阿瑪」而臉色丕變,薄唇緊抿,炯亮的眼睛變得陰晦。
他拿起玉珮一看,「永寧格格」四個字刺痛他的眼,他數年來滿心滿眼的仇恨,在這小女孩身上看到一線希望。
仇人的女兒就在眼前,他驀地笑了,笑容仍是一派的和煦,眼神卻藏不住殺機重重。
「少城主,可以上路了。馬淋了雨,待會不知道能走多遠的路?」小孩撇撇嘴道。少年陰鷙的眼神一斂,把玉珮揣入懷裡,將昏過去的永寧抱起。
「少城主,你要帶這個小姑娘回磐龍城?」小孩語氣裡有著不贊同。
「你不也是這樣被我帶回去的?」
「那不一樣,這麼弱又膽小的姑娘,能為咱們磐龍城帶來什麼?
「她帶的好處可多著。」他語帶玄機地說,抱著永寧離開小廟,奔向她想也想不到的地方——江南。
永寧昏睡一天一夜,悠悠轉醒,一時間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呼,燙、燙。」向安生推門而入,手裡捧著一碗剛煎好的藥,看到永寧已經醒來,口氣不悅地發牢騷,「少城主竟然叫我替你煎藥,我在磐龍城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
「你是誰?」她虛弱的問,彷彿大病未癒。
「你管不著。」他將藥擱在桌上等涼,斜睨著她;他最瞧不起沒用的人了。
「你是男是女?」
「男的!」向安生氣急敗壞地回答。真是奇怪,每個人第一眼見到他,都忍不住懷疑他的性別,他不過是長得漂亮些、可愛些,但脾氣卻是道道地地的粗暴。
「這是哪裡?」永寧跳下床,身子些微搖晃著。
「真不知道少城主發了什麼慈悲,荒郊野外就能安身,偏偏為了你大老遠找間客棧住。現在你醒了,可以起程回磐龍城了,真是麻煩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