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毫微的變化全看進了喬憐的眼底,此時她不得不正視起眼前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女孩,一連串的疑問也跟著浮了上來——這女孩作僕人打扮,為何敢對主人如此粗聲粗氣?還有,一向疼女人出名的黑肱旭,又為何總是故意欺負她?
難道他們……不可能!黑肱旭對「美」極為偏好,甚至到挑剔成癖,不美的人事物他通常連一眼都懶得瞥,何況面前這個乾瘦的女孩,完全沒有女人應有的溫柔和身材,黑肱旭不可能會看上的;可是如果黑肱旭不在意她,他的情緒怎麼會這麼反常?喬憐打算試探一下——
「旭,你不覺得她很特別嗎?」
「是啊,特別吵、特別煩,還特別丑。」他鄙夷地斜睨著她,彷彿正眼瞧見了,他的一雙眼睛就會毀了似的。
「黑肱旭,你自己男生女相也好不到哪裡去,白面豬!」潘瑾純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旭,她特殊的氣質也許很適合代言這次的鑽石系列。」答案已經快出來了,她既期待又怕被傷害。
「別污辱我的心血結晶!」黑肱旭氣得首次在喬憐面前失態。「我寧願讓一隻豬來代言,也不用這個醜女人。」
答案出來了!對女人,黑肱旭一向是溫文爾雅,不管她們再如何的無理取鬧,他也從不粗聲說話,更何況是用吼的。若是對這個女人毫不在意,他是不會這麼情緒化的。
雖然早知答案可能如此,但喬憐仍是忍不住心痛,她揪著心口,艱難地控制住淚水。
想地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邊,卻不如這個女孩對他的一個不屑神情,看來這次她真的被三振出局,再也挽不回了。
「憐,你不舒服嗎?」黑肱旭一察覺到她的異狀,連忙扶著她坐下。
「送她一、兩桶冰水就好了。」記得上次中暑時,他就是這麼對她的。
「我送你去醫院好了。」他二話不說抱起她就往車庫走。
「旭,我沒事的。」他還能這麼溫柔地待她,也許她該滿足了。
「黑肱旭,你厚此薄彼!為什麼我中暑你拿冰水往我頭上澆,她才一點點的不舒服,你就緊張得要趕緊送她去醫院?」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是鳳凰,而你卻是連麻雀也不是的烏鴉。」
「你真毒!」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轉著,潘瑾純委屈難過極了。她是長得平凡,但也沒離譜到很「很愛國」、很「守交通規矩」的呀,為什麼黑肱旭總是要用那麼惡毒的話來打擊她?
要是小昕在就好了,偏偏這個時候她去綠島畢業旅行,要到後天才回來。
「如果你覺得這些形容貼切的話不好聽,我也沒辦法。」他撇開臉,故意不去看她眼底那令他有些內疚的閃閃淚光。
更毒!
潘瑾純氣得風頭離開,若再繼續待下去,她鐵定會腦溢血而死。
「旭,你這麼說她好嗎?女孩子的面皮總是很薄的。」
「別擔心,她是打不死的無敵女金剛,一下子就沒事了。」嘴上是這麼說,但眼神卻不自主地跟著潘瑾純的背影瞟去。
喬憐看著他繃緊著俊逸斯文的臉,說著口是心非的話,忽然覺得好捨不得,這麼好的男人她應該要爭取而不是放棄,總有一天她要讓他的心裡只有她!
※ ※ ※
黑肱昕甫回到家就看見潘瑾純穿著傭人的制服,用力地刷著地板,好似那地板和她有仇。
黑肱昕閃過突然朝她襲來的刷子,整個人跌進沙發椅內,驚魂未定地哀叫著。「二嫂,是我呀!」
潘瑾純彎著身子停了幾秒,突然!她丟開手中的刷子,緊緊地抱住黑肱昕。
「二嫂,你幹嘛呀?」
潘瑾純緊緊地抱著她,仍是一聲不吭地。
「你別只是抱住我,說句話呀!」
「你讓我抱一下就好。」這些日子積壓的難過與委屈苦在心裡,再不發洩她就快崩潰了。
自從那天在花園和黑肱旭發生的那一段不愉快,她已經整整三天沒看到他的人,聽林伯說,以前黑肱旭只要回台灣從不在外過夜,可是這次竟然無由地消失了三天三夜,難道真是因為她長得「不堪人目」,所以他寧願窩在喬憐那裡也不願意回家?這太傷她的自尊了!
她好想回家,可是沒錢出不了門,她也想打電話向遠在日本的何定南訴苦,但這一切荒誕得連她都還搞不清是真是幻,又教她該如何開口呀?
滿腹苦楚無處發洩,直在她心裡發酵著,她從不知苦溢上了喉頭的感覺,竟是如此的澀。
「怎麼了嘛?」肩上一滴一滴溫濕的感覺,難不成是二嫂哭了?
黑肱昕拉開她,才發現她的一雙眼睛腫得跟顆核桃似的。「是小哥欺侮你了?」
潘瑾純老實地點頭。「他說我是連麻雀都不如的烏鴉。」
「是他沒修養亂說話,你別往心裡去。」碰到這種情形,向來鬼靈精的黑肱昕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黑肱旭從來不會這麼傷人的,所以她根本沒機會去安慰被他傷了心的女人。
「可是他竟然為了避開我,連家都不回了。」
「你誤會了,他是在忙珠寶展的事。」她人一回台北,馬上被叫去公司做免費的童工,跟著他在會議室裡足足開了九個小時的會,不過最後還是因為黑肱旭對模特兒太挑剔,所以這場馬拉松似的會議,仍沒開出個什麼結果來。
「你別安慰我了。」他根本就是假借參與之名,光明正大地陪在喬憐身邊,想起他們兩個老是簡偎在一起的樣子,她就一肚子火。
「是真的,我剛從他那邊過來,看他疲憊的樣子好像已經好多天沒睡了。」黑肱昕皺著鼻頭,咦?怎麼她好像聞到一股酸味?
「累死他最好。」潘瑾純抿著嘴嗔怨,可是心裡卻偷偷心疼起他頹廢的樣子。
黑肱昕定睛地瞧著潘瑾純,然後忽然沒頭沒腦的大叫:「呀!就是你了!」她把潘瑾純轉過來翻過去的仔細瞧了瞧。「小哥怎麼會這麼眼拙呢!上好的人選在這邊,他卻捨近求遠,活該他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