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大半,重重歎了一聲,坐在一旁石頭上。
「這不是人人嚮往的生活嗎?」一出生就在寒谷,對於靜寂的一切,他早視為理所當然,也習以為常,反倒是外面世界的爾虞我詐,最叫他厭惡。
趙嬣雙手托腮支在膝上,怪異的瞟他一眼,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將這種日子視為世人都嚮往的生活。
「喂,難道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好玩嗎?你不會是沒到過外面的世界吧?你遊遍天下的名山古剎沒有?瞧過長江、黃河波瀾壯闊的景象沒有?吃遍天下的名菜佳餚了嗎?就這樣孤陋寡聞的老死在這裡,你會甘心嗎?」趙嬣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跑到他面前,仰著頭瞧著他。
南宮白一臉平靜的俯看著她仰高的小臉,淡聲道:「有何好不甘心的?名山古剎不過是虛名而已,哪及得上寒谷仙境。長江、黃河的波瀾壯闊遠遠不及天山的雪崩壯麗,名菜佳餚還不及冰奴的清淡小菜呢。」
天下間所謂的名山勝景,在他的眼裡不過爾爾,激不起他的一絲興趣。
「才不呢!」趙嬣噘高嘴,跺著腳與他爭辯。「別的不比,就提江南的如春景色好了,那可是每本書上都會提到的名景。」
她老早就打算到江南遊玩,若不是遇到那三個惡徒,又被南宮白無端囚禁的話,此刻她早就在畫舫裡喝茶賞美景了。
「你覺得江南好玩?」南宮白微笑的看著她氣呼呼的小臉。
「難道不是嗎?」她不服氣的反問。
「當然不是。」他朗笑的舉步往前走。「江南是不錯,但有那個人在,再好的美景也會失色。」
「那個人?誰呀?」趙嬣好奇的跟在他身後追問道。
「秦千里,一個性好女色的貪官,最愛坐擁美人,飲酒作樂。」
想起這位唯一的知交好友,算算時日,他們大約有一年沒見了。
上次見到他時是在天楓山莊,在姿君的……南宮白深邃的眸瞳一沉,瞬間轉為暗黑。
「江南有貪官?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快告訴我。」跟在他後面小跑步的趙嬣,沒有瞧見他遽變的神情,一逕的追著他問,好奇的想知道,在她父皇的治理下,竟還有人敢當貪官,她這個公主有義務把他揪出來,重罰懲治,以安民心。
就在她亟欲知道答案時,南宮白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人僵挺著背脊,站立不動。
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害她來不及反應的一頭撞上,重重撞上他背的俏鼻立刻紅腫,痛得她差點泛出淚水。
「你幹什麼停下來?」她埋怨的想踢他一腳,卻被他冷冰冰的聲音頓住動作——
「以後再也不許提起這個人。」
「啥?!」面對南宮白遽然的轉變,趙嬣一時間意會不過來,怔愣的看著他。
「沒事了,回去顧好你的花吧。」說完,南宮白便轉身離去。
「喂!」趙嬣眨眨眼,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離去,他快速消失的身影,猶如箭矢一樣,她想追都追不上。
一陣冷颼颼的寒風吹過來,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追著他,不知何時來到一處山坡地,空曠的草地上沒有半條人影,只有一隻從石頭後探出頭的白兔,蹦的一聲躍過她面前,然後跟南宮白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哇!怎麼會這樣……我到底要怎麼回去啊?」嗚……她來時沒有認路哩!
第五章
哼!怪怪的南宮白,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麼?一下子斯文爾雅的像翩翩君子,一下子又冷酷漠然的像冰塊。
時冷時熱的態度,叫趙嬣捉摸不定。
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她好不容易才找著回來的路,肚子快餓扁的走人寒谷的主屋——寒館。
「冰奴姊,我餓死了,給我一點吃的。」她推開廚房的門,搖晃無力的「飄」了進去,差點撞到正要端茶出來的冰奴。
「哎呀!小心點。」冰奴身子一轉,腳下俐落的一踢,就將被她撞落的茶壺跟杯子,穩當的放回托盤內。
「咦,有客人啊?」托盤裡有三隻杯子,寒谷裡只有三個人,寒奴出谷辦事,她也才剛回來,第三個杯子鐵定不是為她預備的。
趙嬣直覺的判斷,寒谷有客人來了。
被囚在寒谷數個月,這是頭一遭碰到有訪客,好奇心重的她,精神為之一振,雙瞳閃爍著晶亮的神采。
「冰奴姊,你快告訴我,是誰來了?」趙嬣扯著冰奴的袖子問道,差點又把她手上的托盤搖落。
冰奴連忙阻止她,「別搖、別搖,我告訴你就是了。」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不知在高興什麼?「是『北方龍主』,他新婚的妻子病了,想求谷主為她醫治。」
「北方龍主?那是什麼人?」聽都沒聽過,八成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趙嬣暗忖。
「你竟然連『北方龍主』莫無恨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冰奴取笑的說。「他可說是北方的霸主,擁有的牧場、酒樓、繡莊、木材行,遍及全天下,北方的三歲孩童都叫得出他的名字,連皇上都封賞過他,你竟然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她一向只管在後宮玩樂,哪有閒工夫去理會天下人的瑣事。
「你說莫無恨是為他新婚妻子來求醫,那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子囉?」趙嬣眨巴著美眸問道。
冰奴點點頭,含笑的眼睛浮上一絲同情。「他抱著他的妻子,在谷口站了三天三夜,就知道他對妻子用情至深,只可惜谷主還沒有點頭同意,答應要為他的妻子醫治。」
要不是有情比金石堅的真心和深厚的內功,任誰也難以撐過天山大雪三天三夜的無情吹襲。
可是這位富甲一方的霸主卻辦到了,他以層層的雪裘披風緊緊包裹住妻子,屹立不搖的站在谷口三天,通過了到寒谷求醫的第一道考驗,又將十萬兩黃金的診金如數奉上,可是谷主還是不肯點頭。
真是急煞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