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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恆、吳恆,』朱佑樘奔出內室,裡裡外外到處找著吳恆。
『皇上。』魏統領先看到他,恭敬地問安,但朱佑樘沒心思理他。
『吳恆呢?』
『他天還沒亮就說要出門採藥,往山那頭去了。』魏統領指了個方向。
朱佑樘想也沒想便奔了出去。
『皇上?』
『不必跟來,好好守著她。』在這種地方是不會有刺客的,可他仍不想冒險讓逐雲出事。
他想問吳恆,是不是有種蛇皮可以拿來治好皮膚。
既然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那他想盡辦法也要讓她恢復;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抗拒自己。
思及此,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心也跟著雀躍起來;此刻的他只是個年輕的小伙子,而不是在宮中號令文武百官的皇上。
因為愛,他可以為她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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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找金蛇?』
『是啊!聽說這種蛇的皮可以治所有關於皮膚的問題?』
『是能治沒錯,可是這種蛇很毒,一個不小心被咬到就有可能喪命。』
吳恆在醫書上看過,這種蛇因為蛇皮是金色的,有美容的功效;不過因為含有劇毒,一般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朱兄弟這麼勇敢,竟然想捉這種蛇。
『就算中毒,還有你這個神醫在,我怕什麼?』朱佑樘不以為意地道。
『可是……』吳恆還是遲疑著。
『不然你告訴我蛇在哪裡出沒,我自己去找就成了。』
蛇一向都在潮濕的地方出沒,這裡是山谷,蛇一定不少,若不是跌落懸崖,恐怕也沒有這麼巧能捉蛇。朱佑樘這麼想著。
『這怎麼可以!』吳恆大叫,看到他眼底的堅持,只好大歎了口氣,『好吧!有人要為愛不顧性命,我只好奉陪了!』
『你說什麼?』吳恆竟然取笑他!
『不要嘴硬了,還有什麼事瞞得過我吳恆?』吳恆走在前頭,大言不慚地說。
兩人邊說話邊走入更深的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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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了封逐雲,也就是靜心。
慌亂中,她掙扎著要坐起身,卻發現沒有人在自己身邊。
他還沒回來嗎?
入睡前,有名錦衣衛在她床前守著,說皇上要他看顧著她,可現在人呢?
門外的嘈雜聲又傳來,一股不祥的感覺竄上心頭,令她的心狂跳著。
難道他出事了?
是她害的?
這麼一想她更慌了,恐怖的感覺一如以往般襲向她,將她逼回死角,不敢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他……想起可能會有的結果,焦慮的心不容許她再退縮。她一定要知道他怎麼了,不能再像過去一樣,畏縮的躲在一邊,等待別人的安排。
倏地,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掀開被子下了床,急著離開房間,卻在門邊聽到談話聲——『不許你們說出去半個了!』
那是他的聲音,他們在說什麼?
封逐雲沒出去,只將耳朵靠在門板上,仔細地聽著。
『爺?』
『答應我。』
『連靜心師父也不能說嗎?』
『就是不能讓她知道,若讓我知道你們誰多嘴,提頭來見!』朱佑樘不惜撂下狠話。
『是。』其他人只得應聲,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朱兄弟,你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吳恆,你儘管想辦法剝去蛇皮,讓她敷上就好。』
蛇皮!?
靜心心一驚。他做了什麼?
『可你的蛇毒若不快解,很快就會失明的!』吳恆擔心的說。
他中毒了!?
她睜大眼睛,輕輕地拉起布簾,看見在眾人之間他蒼白的臉色,雙眼還凝望著遠處,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總之,你快把蛇皮給她敷上,我的眼睛還看得見,說不定我根本沒有中毒。』
『爺……』
『多事!還不快去幫吳恆。』朱佑樘斥道,怒瞪著眼,可視線卻對不上他們。
這點在場的人都發現了,卻沒人敢說出事實。
吳恆見他如此堅持,想來若不先醫治那位姑娘,他是不會肯讓自己醫治的。
『好吧!那我就先去醫治那位姑娘的臉,弄好馬上就來。』
『嗯,你們都去幫忙吧!』
他揮袖要他們出去,魏統領只好領著其他人走出屋子,跟著吳恆到藥室去。
朱佑樘在他們走後本想站起來將門關上的,可才走了一步,便被腳旁的小板凳給絆倒,他發出一聲低咒,再次試著起身,然又是一次跌倒,還沒到門邊,他已經跌了數次。
頓時,倚在門邊的封逐雲哭了出來。
『逐雲?』他似乎聽到她的聲音。
她摀住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任由淚水沿著頰邊流下,默默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微微地泛痛,為他的傻、為自己的不祥……過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任何聲音後,朱佑樘喃喃自語:『好在她睡了。』
他放心的話就像催淚劑般,止不住地淚水就這麼流著,毋需再說明什麼,她已經知道了。
他為了讓自己恢復容貌,讓蛇給咬了,但他還強裝無事,堅持要他們先救她;其實早在剛才她發覺之前,他就已經看不見了。
你這是何苦?
就算她恢復了容貌,但他卻成了瞎子,教她如何償還這無法回報的情?
何況他們之間並不是如此簡單,阻隔在他們之間的,還有她是逃犯的身份啊!
在先皇下令誅殺他們全家的時候,她就等於是一個死去的人了,她之於他,是不該存在的人吶,這樣他們還能在一起嗎?
封逐雲,你這個不祥的女人,終其一生,你別想得其所愛了。
驀地,耳畔傳來可怖的詛咒,就像過去幾年般,她聽見一個女人在對自己說:不祥、不祥……他的失明,再一次應證了這個詛咒,她——當真是個不祥的女人!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會害了他呀!
心是如此軟弱,若是沒發生這件事,他的所作所為應該已經感動她了,可他卻失明了,要她如何承受更可怕的詛咒隨時會來到?
不,她不能因此而心軟,抗拒他才是她該為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