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抹滿意且調皮的燦笑,江未來興致盎然地出門準備嚇人去了。
前腳才剛踏出門,她就發現對面街道樹下有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晃動,由於天色已暗,她無法看清對方是何許人,只能隱約感覺那人的視線老往她這邊瞟。
雙方互望了約莫一分鐘,站在樹下的人忽然邁開大步向她走來,仔細一看,來人是穆仲蕪。
「真的是你?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穆仲蕪看著她的表情很矛盾,既興奮又愧疚,與前兩天裝酷耍帥的模樣差別頗大。
「很正常,我剛剛照鏡子時也很懷疑鏡中人到底是誰?」她聳聳肩,不以為忤地自嘲著。事實上,要是穆仲蕪當真一眼就認出她來,那她才是會覺得嘔咧!沒道理她花了三小時的傑作就這麼沒看頭。
「如何?我這身打扮還夠嗆吧?」她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地轉了一圈。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以及一張快要抽搐的臉皮,由此可見,穆仲蕪的功力還遠在周璽之下。
「好極了,謝謝你的配合,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江未來煞是滿意地拍拍他的頭,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未來,等一等,我有話要說。」穆仲蕪見狀,立刻追了上前,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
「如果你要說的是對不起的話,那大可不必了,瞧!」她塗著紫黑色指甲油的纖纖細指輕點著左邊臉蛋,「已經消腫了,你不必用那種愧疚得要死的眼神來看我。」
「我……其實我想說的是謝謝。」
瞧他說這話時支支吾吾的,舉止也顯得侷促扭捏。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愛裝酷的小太保八成很少開口跟人說謝謝。
「為什麼謝我?」她叉腰挑眉問道。
「謝謝你沒有回我母親一巴掌,也謝謝你說的那句話。」
「哪句話?我說過太多感人肺腑的至理名言了,我可不知是哪句話值得讓你專程來謝我。」她當然知道是哪句話,還不就是那句「你兒子很愛你,那你呢?」,她只是故意裝裝傻罷了。
目的何在?
當然是要逼穆仲蕪親口說出,她很清楚要叫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說出這麼噁心的話,比捅他一百刀還要痛苦,可惜她偏愛折磨他,誰教他母親要招惹她那寶貝的臉蛋呢?這叫母債子還,很合理的。
「呃……嗯……你知道的,就是那句話嘛!」咿咿呀呀了老半天,果然如她所料的,他說不出口。
「喔——」她很虛假地裝出瞭解的模樣。「是不是我問你母親是否愛你的那一句啊?」
「對。」穆仲蕪的耳根泛紅,聲音細如蚊蚊,活像怕讓人偷聽去似的。
「結果她怎麼回答呢?」好可愛喔!原來小男生害羞的模樣這麼好玩啊!下次她可要多逗逗他。
「她突然哭了。」
「哭了就好。」她揚眉輕笑著。「這是個好現象,那表示她確實是愛你的,只是表達能力有待加強罷了。」
相較於江未來那副置身事外的灑脫樣,穆仲蕪則是深鎖著眉宇。「為什麼要幫我?我母親動手打了你,你不怪她嗎?」
「幫你?小兄弟,你搞清楚。」她惡劣地掐捏著他的臉頰。「我才沒那閒工夫去幫你,也沒那種以德報怨的雅量,我說那句話的目的就是要惹你母親內疚,結果呢?她哭了,所以是我贏了。」
江未來帶著勝利的笑容昂首闊步向前走,懶得理會一臉驚訝的穆仲蕪。從他今天的態度看來,她敢肯定他不會再抱著混黑道的決心了,所以他已經引不起她的興趣了,目前最能讓她興致勃勃的莫過於老禿驢,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周家父子愕然震驚的表情,那一定會很賞心悅目的。
穆仲蕪就這麼呆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背對他離去,直到走至幾公尺外的江未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驀地停下腳步、並且旋過身子,帶著算計的詭黠眸光再度走回他面前,劈頭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小子,你方才是否說過你是來道歉兼道謝的?」
「是……」不知是何原因,被她這麼一問,他忽然覺得冷颼颼的。
江未來唇畔那朵笑靨愈漾愈大。「那好,你報恩的機會來了。」
「什麼意思?」不是錯覺,他真的覺得有陣陰風從他腳旁竄過。
「別問,明天早上十一點,我要你帶著綵球、拉炮、擴音器、香檳,到御食烹飪學校來找我。」
「要做什麼?」不好的預感緩緩襲來,直覺告訴他該要拒絕,否則他肯定會死得很難看。就在他嚥了嚥口水,蠕動了嘴角準備開口時——
「想都別想,你已經沒有機會拒絕了。」像是料定了他會有何反應似的,江未來先聲奪人,不容他拒絕。不但如此,她還故意挑著勾魂媚眼,嗲著甜蜜蜜的嬌嗔嗓音,吐氣如蘭的說:「記住,明天早上十一點,等——你喔!」
仗恃著年輕氣盛、膽大妄為,小混混穆仲蕪活了十七個年頭還不曾體會過心駭膽喪、遍體生寒的感覺,但是他今天總算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而讓他體驗到這種感覺的不是刀光血影的暴戾場面,而是江未來臨走前拋下的那朵促狹笑容。
周永成今晚顯得異常興奮,臉上還掛著喜孜孜的笑,活像中了統一發票似的。當然了,也難怪他會這麼喜不自勝,因為他的兒子今晚要帶女朋友回家耶!這豈不是很棒嗎?
「兒子啊,時間快到了,你怎麼還不去載人家?」他心急地頻頻催促。
「別急,她自己會過來。」周璽在父親的杯裡添了茶水,不疾不徐地安撫著。
「你這孩子!怎麼能讓你女朋友自個兒來呢?好歹你也要去接她啊!」
周璽沒有回話,反倒是在一旁的白凌荷突兀地插嘴,別具深意地問:「這事你別擔心。告訴我,你今天覺得身體如何?有哪兒不舒服?血壓還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