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沉魚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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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怕她就這樣自他的視線中消失,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才伸出手便覺可笑,而她卻已發現了他。 

  「你也醒了?」她銀鈴般的嗓音透著快活,翩飛到他身畔,仰著小臉道:「好舒服,你不覺得嗎?」 

  「你……」他覺得喉頭乾澀,幸好雨水落在他唇上,他抿了抿唇,才又開口道:「你不知道這樣淋雨會生病?」 

  「怎麼會?」悠兒嫣然一笑,快樂地旋個身,如彩蝶般遠離了他幾步,「若是沒有這場雨,我才真會生病呢!」 

  「很少人會喜歡下雨天……」他沙啞地低語。 

  「我喜歡啊!別人不喜歡,肯定有他的理由,而我喜歡,當然也有我的理由。沒必要為了別人的不喜歡而放棄自己的喜歡,不是嗎?」悠兒無意的話語在閻仲羿心頭劇烈一擊,讓他不自覺地失了神。 

  「如果說,你的喜歡很可能會傷害到別人呢?你還是會堅持下去?」他望著她,若有所思地問。 

  「會傷害到別人?」悠兒停下了旋轉的身子,認真地偏頭想著,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傷害你了嗎?」她的眼裡透出了擔憂,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不……」意識到自己太過急切地否認,他趕忙收懾心神,沉吟一會兒後才答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的喜歡會傷害到別人,那你還會堅持那麼做嗎?」 

  「唔……」悠兒咬住唇,蹙起了細緻的柳眉,苦惱地道:「如果別人會很傷心、很傷心,也許我就會放棄吧……可是,這樣一來,變成我會很傷心、很傷心……那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閻仲羿覆誦著,他的眉尖也緊緊地皺起。 

  「那……」悠兒眼睛一亮,「不要讓別人知道就好了嘛!你不要告訴別人,我也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也就沒有人會傷心了,你說對不對?」 

  瞧著她純真開心的表情,閻仲羿突然覺得自己的顧慮是如此多餘,他忍不住隨著她的笑而揚起了唇角。 

  「只是……現在只有我和你。」閻仲羿盯著悠兒的臉龐,刻意斂起唇角上揚的弧度,「如果你因為淋了這場雨而生病,那麼我會傷心,那你……還想站在這兒嗎?」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在問些什麼,可他就是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個答案。那個答案一直盤踞在他心頭,始終不願理清。 

  「我不會生病的……」悠兒小聲地咕噥。 

  「如果我會傷心,你會為了我而放棄你喜歡的雨嗎?」他覺得這問題太赤裸也太蠢, 

  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開口發問,因為他的確想知道她的回應。 

  「你為什麼會傷心呢?」悠兒實在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傷心就是傷心。如果我傷心,你會放棄嗎?會嗎?」她的茫然讓他感到急躁,為什麼她無法為了他而放棄呢? 

  在他為她心動的時候,難道她對他沒有一點感覺嗎?他氣惱著。 

  「我……」悠兒被他的渴切所駭,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怯聲道:「你看起來好可怕。」 

  他因急切而透出的猙獰,讓她一時間無法適應。 

  閻仲羿一愣,垂下了臉、垮下了肩,任由綿密的雨絲包覆著他,很久之後才抬起頭淒涼一笑,「我不該如此逼你的,是我不好。」 

  閻仲羿覺得好疲倦。悠兒的出現讓他措手不及,還來不及武裝,便讓她勢如破竹地攻佔了心房,他幾乎都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了。 

  他踅過身,頂著雨絲,跨著和過去一般堅定的步伐,決定離她遠一點。 

  「你……」悠兒咬住了唇,不知該用什麼話語喚住他。 

  他看起來真的很傷心。她怔愣原地,視線不離地停駐在他的背影上,他雖然將背脊挺得筆直,可她就是覺得他很傷心。 

  但,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喜歡雨,也會讓他感到傷心呢? 

  她真的不懂。 

  她突然覺得「人」好複雜,也實在無法理解很多很多事。她開始懷念起過去在仙界天天泡在池塘裡,自由自在悠遊的日子,那時候她只需擔心閒鶴仙翁和龜出仙翁品酒太過,而忘了餵食她的問題而已。 

  哪像現在,小寶的世界,她不太明白;閻仲羿的世界,她更是無法理解。 

  莫名地,能讓她感到開心的雨水突然也失去了吸引力,她只能靜立在雨裡,任由逐漸滂沱的雨水將她包圍…… 

  *** *** *** 

  翌日,第一道曙光落入閻府前廳,映出幾名家僕正準備打掃的身影。 

  敞開門扉的大堂外,兩名男子迎面而來,身後各自跟著一名隨扈。 

  「二弟,昨兒個夜裡的雨當真是惱人哪!」說話的正是閻府大少爺閻伯襄,和和氣氣的臉上總帶著笑。 

  「嗯!」相對於閻伯襄的熱情招呼,閻仲羿則顯得漠然許多,剛毅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二弟……」閻伯襄還想再說上幾句話,可閻仲羿身子一旋,不給情面地大跨步邁入大堂裡。 

  閻伯襄不悅地蹙起了眉,卻隨即斂去,又換上溫和的笑,跟著跨入大堂裡,朗聲道:「爹,昨兒個夜裡的雨吵得人無法安眠哪!」 

  早已端坐大堂之上的閻復笙沉凝地道:「這麼一點兒雨就擾得你無法成眠?以後怎麼擔得起閻家的重責大任?」 

  「爹教訓得極是。」閻伯襄尷尬地領訓,偷眼瞄了二弟閻仲羿,只見他面無表情,閻仲襄不免心中有氣。 

  「季翔呢?」閻復笙雖已五十有五,仍聲若洪鐘,不怒自威。 

  閻伯襄道:「爹,三弟應是一會兒便到,二弟不是去將他帶回來了嗎?恐怕是累了才睡晚了些……」 

  「累了?」閻復笙拍桌大喝,「到那種地方去能不累嗎?那個沒出息的東西!」 

  「三弟還年輕,難免不懂事,爹請息怒,氣壞了身子就……」閻伯襄討好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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