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硬朗得很!」閻復笙睨向沉默的二兒子,「仲羿,去把他叫來!」
閻仲羿靜立原地,思考著該如何將自己並未將三弟找回的事說出口。這一猶豫,門外已逕自走入一名男子,如入無人之地似的揚聲道:「我這不就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如果不是你二哥將你押回,你還知道家門在哪兒嗎?」閻復笙氣極了,又接續著罵道:「除了流連花街柳巷,你還會些什麼?」
「爹,您有所不知,孩兒能精力充沛地流連花街柳巷,便代表著孩兒身體強健,爹應該高興才是哪!」閻季翔的一番歪理說得極為輕佻,氣得閻復笙目皆欲裂,半晌說不出話來。
「三弟,你說這是什麼話?」閻伯襄觀察著爹的神色,立刻打圓場道:「爹,三弟的意思只是……」
「他什麼意思,我還聽得懂!」閻復笙瞪向老三,「你這不成材的東西,有本事就滾出去,我就不信一文不值的你還有人願意招呼!我倒想看看那些生張熟魏的花娘知道你什麼都沒有時,還會不會逢迎賣笑!」
「我為什麼要滾?」閻季翔撇唇一笑,瞄了大哥與二哥一眼,「滾了就一文不值,留下來還能分得家產,何樂而不為?」
「你……」閻復笙渾身直打顫,抖聲道:「你這個……」
「不肖子?」閻季翔哈哈大笑,毫無羞傀之色。
「三弟,你太過分了。」閻伯襄一改和善的臉色,瞪向玩世不恭的弟弟。
「會嗎?」閻季翔冷睇大哥一眼,「總比某些偽善的人好多了。」
「季翔……」始終沉默的閻仲羿淡然地喚了一聲。
「二哥……」閻季翔忌憚地瞟了閻仲羿一眼,隨即又道:「我真是不明白,閻家主事的人並不是我,我說的話也不中聽,為什麼還要我參與決議?還不如讓我窩在『春花秋月閣』裡快活……」
「你……」閻復笙暴跳起身,衝向閻季翔怒喝:「與其讓你敗壞門風,不如現在就殺了你!」
「爹!」閻伯襄與閻仲羿異口同聲喚著,卻只有閻仲羿攬下了閻復笙的拳頭。
「季翔,你回房裡去,不准出來!」閻仲羿一聲令下,閻季翔只是嚅了嚅唇,卻不再多言地轉身離去。
「不准走!」閻復笙急喘道:「今天……若不打死他,我……我就……」
閻伯襄在一旁道:「爹,你不能再縱容三弟了,他……」
「大哥,有什麼話明日再說,我先扶爹回房休息。」閻仲羿打斷了閻伯襄意欲煽風點火的話頭,扶著閻復笙轉向內廳而去。
「大少爺,你應該乘機表現一下孝心的。」閻伯襄的隨扈張仁謙低聲道:「這回又讓二少爺討了老爺的歡心。」
「這……」閻伯襄面色陰沉地道:「爹向來就聽他的!連季翔那小子也只聽他的!」
「大少爺,這事兒急不得。」張仁謙瞇起了如豆般的小眼,「總會有辦法的。再怎麼說你都是大少爺,老爺就算再寵他,也得將大權交給你哪!」
「可我擔心……」閻伯襄焦躁地來回踱步。
「大少爺,咱們回去再議,小心隔牆有耳。」張仁謙賊目一溜,提醒著。
「也對!」閻伯襄眼神一亮,「昨兒個夜裡,你說看到了……」
「大少爺!」張仁謙急喚了聲,「隔牆有耳!」
閻伯襄心頭一凜,趕忙帶著張仁謙回轉房裡。一路上,他不斷地想著昨兒個夜裡出現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讓一向不近女色的二弟將她藏在宅院裡?
*** *** ***
將爹送回房裡歇息的閻仲羿才剛跨出宅院,便瞧見三弟大刺剌地斜倚在樑柱旁,雙手環胸地睨著他。
閻仲羿停下腳步,迎向弟弟的視線,不疾不徐地問:「你何時回來的?」
「就昨兒夜裡,雨下得最稠密之時。」閻季翔唇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眼眸筆直地望定他。
「那天為什麼躲我?不想和我回來?你就真待不住這個家嗎?」閻仲羿犀利的目光讓閻季翔欠了欠身子,巧妙地避開。
「我只是不想讓二哥為難。」閻季翔的視線落在屋角,淡然地回答,不若他一向的玩世不恭。
「為難?不隨我回來才是讓我為難,你明知爹討厭煙花之地,你偏挑他最忌諱的地方鑽,分明就是……」
「豈止是爹忌諱?你不也是?」閻季翔輕佻一笑,「說也奇怪,自古以來,自以為嚴正之人總是特別排斥花街柳巷,其實,那兒也和一般地方一樣,有錢的就是大爺,更切實點來說,你在那裡更可以看盡世人醜陋的嘴臉。」
「你是想告訴我,你去那裡是別有目的?就為了一睹更真實的人生?」閻仲羿不以為然地嘲諷。
「二哥,若不是我瞭解你,我會很討厭你這樣的說話口吻,你總是只接受你相信的,對別人的想法總是以鄙夷的態度來對待。」他歎了一口氣,「你能不能有一天試著拋開心頭的枷鎖,認真地思考別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有時別人無法遵循你的方式,並不代表他就是錯的,那只是每個人的想法不同而已。」
閻季翔毫不畏懼閻仲羿臉上逐漸凝聚的怒氣,一字一句地將心中的想法和盤托出。
閻仲羿的喉頭上下滑動了下,終於開口道:「我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你是。」閻季翔嚴肅地打斷了閻仲羿的辯駁,「你只是自以為講理,然後以你自己所認定的『理』去行事,一旦別人的想法與你相悖,你便要他改變,因為,你認為你『有理』。」
閻仲羿突然覺得自己被弟弟擊倒了,他覺得氣弱,身子一萎,低聲喃語著:「我……真是如此嗎……」
閻季翔挑起了眉,像是十分意外閻仲羿的態度,「她果然影響了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