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妳的什麼人!」耿直彥怒氣沖大地再度打斷她的話。「上次我就說得非常明白了!妳我兩不相欠!」
方可人含淚的眼神堅定地注視著他燃火的眼,直到他不耐煩地別開眼,必須強自克制才能不讓懊惱的手去抓扒髮絲。
她的眼神好清澈,他無法面對……
耿直彥等怒氣消褪了些,才又說道:「總之,拜託妳別來煩我,行不行?錢一定會還妳的,妳不用這麼緊迫盯人,我不會跑的。」
「我不是怕你跑掉才來的……」
他為什麼就是不懂?
「算了,我不管亦妳為什麼來。妳可以這麼晚回家嗎?」他逼上前,與她之間一步的距離。「像妳這樣的女孩子,家裡一定管得很嚴吧?怎麼?妳想學壞?」
「這不關你的事吧!」她生氣地學著他的口氣。
「是不關我的事,只不過──」他沉吟了會兒。「妳別想利用我」
「利用你?」她不解地蹙起了眉。
「我跟妳是不同世界的人,最好各過各的生活比較好。妳最好看清楚我的樣子!
認識我這種人,對妳根本沒好處!我只是個修車工。」他盯著她,平靜地說著。
他硬是挖出他的自卑,攤在她面前。如果她能就此看輕他,離他愈遠愈好,反正他習慣了。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無法漠視心頭的期待,好希望她不是那樣的女人……但,若真是如此,他又能給她什麼呢?
他覺得好煩躁……
「修車工又怎樣?職業無貴賤,你既不偷也不搶……」
耿直彥揮了揮手,複雜的情緒在胸臆間發酵、膨脹,幾乎撐裂了他的心房。「隨便妳怎麼說,反正,妳別介人我的生活!等錢還清之後,我們依然是陌生人,這樣就好。」他口是心非地說著。他必須忽略她的話,她只是太傻氣而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也許你說得對……」
她含淚看著他,開始覺得自討沒趣,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可笑極了。
是她的錯,她會錯意了,她以為他眼底閃動的火光,是因為她也喜歡她,但她錯了。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若還是執迷不悟,就真的太不知羞恥了!只是她的心好痛、好難受……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痛苦?
「嗯。」強迫自己不看她,耿直彥聳了聳肩,轉身熄了爐火,準備泡麵。
「你叫什麼名字?我總得知道欠我錢的人叫什麼吧?」她突然說著。
「耿直彥。」他回答。
「耿直彥,你是王八蛋!」她乍然一吼,嚇了他一跳。
「謝謝。」他嘲諷地一笑,當她是讚美。
「他許我太雞婆了,但我明明就是一片好意,你為什麼非得扭曲我的想法?難道,傷苦我會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很快樂嗎?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可惡、最過分的人!王八蛋!」方可人委屈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為什麼非要自取其辱不可?
天底下男人那麼多,為什麼偏要喜歡這個還認識不久的王八蛋?
她真氣目己!
「自以為是的王八蛋!」她哭嚷著,轉身奔離。
耿直彥原本還保恃著臉上的笑,直到感覺臉部僵硬,終於垮下臉。因為他清楚地瞧見她委屈的眼淚……
望著桌上的兩碗泡麵,他頤時沒了胃口。
明知她的善良與好意,他明明知道的,為什麼就是無法好好地與她說話?為什麼非要夾槍帶棍地用言語羞辱她?為什麼非要推開她不可?為什麼不讓一切順其自然?
他腦中有一堆問號,卻沒有答案。
直到疲累地睡著之前,耿直彥清楚地知道,他心裡其實是有答案的,他只是不願承諾而已。
不過就是因為太喜歡她而已──
因為喜歡,所以不願誤了她。
耿直彥苦笑地合上眼,任由心頭蔓延的那股酸澀徹底地吞噬他。
★※★※★※
「誰住在上面?」
方可人怎麼也想不到,會在四樓與五樓的樓梯間遇上楚任。她根本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淚珠。
「你跟蹤我?」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視線落在他指間的煙蒂。「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妳會在乎我抽不抽煙嗎?」楚任自嘲地笑了笑,丟下煙蒂,以鞋底踩熄。他向來熟知她的課程表,不想提早來接她,給她個驚喜,誰知竟會看見她走出校門、走向站牌,於是他跟著她來到這裡……
「你不是我所認識的楚任。」
方可人毫無心情與楚任多說話,逕自下樓。
「妳也不是我所認識的方可人。」楚任跟在她身後,不輕不重地說著。
方可人咬住唇,加快腳步往櫻下衝,卻在一縷門外被楚任拉住了臂膀,吃疼地嚷著。「放開我!」
「我送妳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掙扎著。
「妳怎麼跟伯父、伯母解釋?」他不願鬆手。
「不關你的事!」她尖銳地吼著。
楚任一怔,眼神一黯。「妳從來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的。」他終於放開手。
「那是因為你恨本不瞭解我!」
她再也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方可人了,在認識耿直彥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楚任眸光一黯。「還是讓我送妳回去吧。妳不用擔心,我已經打過電話了,說我們去看電影。」
方可人痛苦地輕合起眼,無力地無奈地說:「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連我這樣對你,你還是能這麼溫柔地說話,為什麼?」
「妳明知道答案的。」
楚任赤裸裸地將他的感情暴露在她面前。 「但那並不是我要的!」她語調激昂地說。
「妳要的是他嗎?」楚任的問題讓方可人無法招架。
她該如何回答?
是,她要的是耿直彥。可是,他不要她……
方可人垂下臉,像漏了氣的皮球,幾乎軟倒在地,只能倚在牆上,哀傷她掉淚。
這是第一次,楚任聽見心碎的聲音。
沒有人開口說話,方可人沉默地走著,楚任跟在一旁,氣氛僵凝,兩人各自用這種方式舐舔心傷。
抵達方可人家門前時,楚任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