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可愛。」眨著水亮的明眸,丁鈺芬驚喜地望著有著淡淡色彩的水母。
「嗯。」站於她身後,他贊同地附和。
「真的有人養水母嗎?」她沒有回首,專注地盯著那些水母看。
「嗯,但那是養不活的。」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
「為什麼?」她驚訝地轉身,幾乎貼上他的胸膛。他們……何時靠得這麼近?
因為她的猛一回身,他也驚覺兩人的靠近,趕忙向後退了一步才道:「水母是海裡的動物,在這樣的淡水裡怎麼可能養得活?幾天後就會夭折了。」這是常識。
「那為什麼還拿出來賣?一定是養得活才會有人賣的。」她不相信,雖然他說的她都認同,但……
「商人只重視短利,大家因為好奇而一窩蜂地養起水母,使得商人樂此不疲地販賣,說起來,這些水母不過是人類虛榮且好奇之下的犧牲品。」范郢崴不忍地瞟了水母一眼。
「不會的。」她搖頭,不願柑信這殘忍的事實。「大家知道養不活就不會買啦!」
「你覺得可能嗎?你自己看,它們看起來真的很可愛不是嗎?」
不捨地再覷了水母一眼,她點點頭,「是真的很可愛,顏色也很漂亮。」
「那是染的。」他淡淡的語氣讓她訝異地倒抽一口氣。
「染?」她簡直無法相信,水母還能染色?
「為了讓水母看起來漂亮,商人用染料染它們增加噱頭,吸引顧客上門。」他皺起眉,看著水族箱內那些命運多舛的水母。
「我的天啊!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既然知道養不活就不要賣,知道養不活就不要買啊!」丁鈺芬好生氣。
「要養是養得活,可是得去買一整套的水族設備,那要花上幾萬塊,你想,會有人願意花幾萬塊只為了養幾隻水母嗎?或許有些人是真心要養,也真的有那樣的設備,但這樣的人畢竟不多。連養海魚多年經驗的老手都認為水母難養,更何況是一般市井小民。」感受到她的怒氣,他也有些同仇敵愾。
「人類真的太可惡了,養水母就只為了好看好玩嗎?」丁鈺芬氣得握拳,整個人抖了起來。
「你還好吧?」發現她的異狀,范郢崴忍不住關心地問。
「我……我只是想到人類不止對待動物殘忍,本身也無法善待人類。就像我,來到這世上也是一個錯誤。」她頓覺自己與水母是一樣的,都是「人類」一時喜歡和衝動下的「產物」。
「你……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望著她的頹喪,他急了。她怎麼老是做些不當又怪異的聯想?
「你看看這些水母,就算大家趕流行想養好了,至少也是因為喜歡而去買。而我呢?我從小不但不被期待,還被厭惡。」濃烈的哀傷襲上心頭,顧不得這兒是馬路,她的淚水已要奪眶而出。
「你不要把自己和水母混為一談,這是兩回事。你是人,你有思想不是嗎?就算
你一出生就不被喜愛,但你還是活下來了,而且也長大了,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麼還要把心禁錮在過去呢?」
他的話句句敲進丁鈺芬的心,讓她心跳緩緩復甦了。是啊,她長大了、獨立了,可以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含著淚,她靜靜地瞅著他:心裡漾滿了感動。
「好奇怪。」她深吸了口氣,「我以前不會這麼悲憤的,遇到你讓我忍不住傾吐感傷,但也是你安撫我的低落情緒。」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影響了她嗎?事實上,她也影響了他啊!
「謝謝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真的。」她誠摯地望進他眼裡。
范郢崴害羞的避開她滿是情意的眼瞳,「該回去了,我待會還要去學校上課,」
「好。」她點頭,再望了望水族箱內色彩繽紛的水母,「好好活下去,我也是。」說完,她昂起頭,邁開大步追上范郢崴。
她嶄新的人生,也許正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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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得在房間裡踱起步,丁鈺芬悶得發慌。
范郢崴去上課,留下她一人,她該做什麼呢?
看書?瞟向滿是書籍的書櫃,竟沒有她想拿下一讀的書。除了他修習的專業書籍之外,餘下的就是村上春樹、金庸武俠、推理小說……
村上春樹,她早已拜讀完畢;金庸,她也看了不少;推理小說嘛,她實在沒什麼興致。
他的房間沒有一丁點好玩的東西,她快要受不了了。他出門時,忘了問他何時回來,這樣漫無止境的等待,讓她的心莫名地焦躁起來。
才分離不到一個小時,她竟強烈地思念他,想念有他在的時候……
怔怔地在他書桌前坐下,隨手翻開筆記本,看著他端正挺拔的字跡,一如他的人一般方正,讓她哭笑不得。
輕輕撫觸著他的字跡,拿起桌上的筆,在空白的紙上模擬起他的字跡。
「唉,怎麼學都不像。」瞧紙上四不像的筆跡,丁鈺芬嘲笑自己的駑鈍,連學人寫字都不會。
拋開他字跡的影響,她用自己的筆跡寫下他的名字--范郢崴。
「范郢崴。」手上寫著,嘴裡念著,一筆一句地洩漏了她對他的情意。
好快!真的太快了!才相識幾天,整顆心便繫在他身上,這種感受是前所未有的。
用手支著下顎,回想起他嚴厲指責她時的義正詞嚴,回想起他關懷時擔憂的溫柔眼神,似乎他的一切都能牽動她的心。
這種感受真的很複雜,卻也神奇,她根本還不瞭解他呢!不瞭解他的一切,不瞭解他的背景,卻已戀上他這個人,
「鈴……」突兀響起的鈴聲嚇了她一跳,她不知他房裡有電話!
她四處梭巡著鈴聲來源,終於自一堆書海中看到了來電閃爍著光亮的電話。
接?不接?
主人不在,她還是不接電話的好。一個男人房裡,有女人接起電話,任誰都會有不當的聯想,她雖然「不顧廉恥」地膩上了他,卻不希望他在外人眼中成了「表裡不一」的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