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囈語選出口,你活在我心裡,沒有離散,沒有,沒有……
小堂兄全力以赴,打探龐定遠行蹤一事,很快就有結果了。
隔天,童恣凝男裝打扮,像個小家僕。她被大堂兄帶到了「迎香閣」門口。
「凝兒,你真的要進去?」大堂兄的語氣很遲疑。
他抬頭一看,低俗艷紅的「迎香閣」旗幟下華燈初上時分迎風飄展。
黑夜尚未完全降臨大地,夕陽霞光仍然可見於搖遠天邊,但『迎香閣』』裡面早已人聲喧嘩沸騰,只怕芙蓉賬暖終宵夜不寐了。
「他在裡面,不是嗎?」童恣凝抬腳跨入勾欄院的門檻,頭也不回的往裡頭直闖。
大堂兄急忙抓住童恣凝的手,「別亂跑,我帶你過去,你小堂兄已經將隔壁的房間包下來,小心監視著,他跑不掉啦!」
片刻之後,包廂房內。
小堂兄對著童恣凝走來,搖頭不解言道:「我只能確定他在隔壁,但是什麼聲音也聽不到,想來想去有些古怪,這面牆厚得不像話哩!」
童恣凝沉凜著臉,望著窗台。她抓過一把椅子墊腳,半個身子已經探到窗戶外頭了。她是怕高,但是此時任何事情都阻擋不了她了。
她喊著,「大堂兄,你來幫我抓緊了。」
小堂兄趕在後頭喊著,「危險,這裡面是二樓,你不能上去。我們乾脆直接殺到隔壁去好了!」
大堂兄連聲斥喝道:「喊什麼,凝兒聽得到嗎?撞門的事由你來做,門撞開的後果由你承擔!還有,你得保證門一定撞得開!」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唉!」小堂兄氣得在原地猛打轉。這個龐定遠,有家室的人了還敢行走煙花柳巷,如果讓他抓到證據,一定直接挑斷他的腳筋!
童恣凝站在只有一尺寬的窗台上,緩緩往隔壁的窗口方向走去,後頭自然有大堂兄亦步亦趨跟著,扶著她保護她。
蘭香閣門口擺攤的數家小販紛紛叫賣著,「藥膳香肉,滋陽補氣。」
「山葵藥酒,精力百倍。」
「陳皮蜜棗,酸甜潤口。」
「餛飩湯麵,飽你腸胃。」
還好有這些此起彼落的雜音,童恣凝攀爬跨步細微聲音才沒被隔壁房內的人發覺了。
那個房間裡約莫有十來個人,男男女女都有,圍坐滿滿一桌。桌上擺滿佳餚好酒。顯然餐宴暢飲正熱著呢!
童恣凝一眼就看到龐定遠了,還有他的兩個師傅。呼,為老不尊的傢伙!居然帶著徒弟一起逛窯子!這一家人當真沒有一個好東西啊!如果讓她看見龐老將軍也在坐,她想她也不會驚訝了。
有些人坐的角度讓她讀不到唇形,但那些不重要,她相信她只要能追隨龐定遠所說的每一句話就夠了。
「不行,老將軍不會答應。事實上,你回來錯了。」楊師傅不認同龐定遠的說法。
「人都在這兒了,多說也無用,但是我也覺得極度不妥。」柯師傅搖著頭。
坐在龐定遠身邊的女人開口了,「乾脆讓她換個身份跟我們一起。」
「好啊!還要先來我們姐妹淘身邊實習幾天,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綻。」另一個女人咯咯笑著。
「你們全給我閉嘴!」龐定遠臉上線條繃得緊緊的。
「幹嗎對自己人發火,她們也是好意!」楊師傅完全不以為然。
「也許有一辦法可以行得通。」柯師傅拈鬚言來。
「什麼方法?」龐定遠沉聲問著。
「先娶個小妾回府去……」柯師傅獻上計策。
「娶妾?!」龐定遠忖度著柯師傅話裡的真實性。
「娶妾?我自告奮勇,反正以前我們就是大家公認的老相好了呀!」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等柯師傅說完整,馬上跳到龐定遠身邊。
童恣凝覺得一陣天昏地暗,一顆心沉墜到不見天日的谷底。過往甜蜜溫存的影像全都消逝了,懷疑的陰霾變成噬人的野獸,妒忌的心眼啃食蒙蔽了她的理智!
她多希望自己不只耳聾,還能夠眼瞎,這樣她就不必面對這毀開滅地的一幕。
原來,不只上花街尋歡會他的老相好,就連娶妾的念頭都有了。難怪前人有曰:昔日芙蓉花,今日斷腸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原來,指婚下聘的聯姻,只是葬送女人一生的墳墓,即使她咬牙忍耐也等待不來愛情,因為男人從不懂婚姻的神聖。
原來,謎團的後頭是這般醜陋不堪,她撇過臉靠在窗台邊,不忍再看下去了。
淚就這麼紛紛墜落在她的衣襟,不值得為薄倖不專的男人哭,但是心底已經深種的情根如何能拔除啊?
淚眼模糊中,她看到了自己被掏空了的未來,她,只是一個被愛放逐了的女人,沒有歸處!
謊言,謊言,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他說的,給我三天,三天後完全向你坦白。
只怕是三天後就要將你小妾迎進門吧!既有新歡何必狠心來捉弄舊人這一回呢?盟誓與癡情從來都不曾真正存在過,有的只是她一個人可悲的幻想!
心在夜風裡飄,淚卻不為風乾,童恣凝淒絕喃喃低語,「龐定遠,你以為我有多堅強?能為你活幾次?」
一個重心不穩,打個踉蹌,她差點摔了出去。
知覺仍在腳底方向漂浮,她喜歡腳底踏實的感覺……但是一個影像閃過她的腦海,「天哪!心碎仍需留痕跡哪!彤兒,我的女兒!大堂兄,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抱著彤兒……」
既然男人的專情唯一只能往神話裡尋,她的自尊不容她等著另一個女人進門的那天。任憑黑夜的深絨沉沉緩緩撒降在絕情的人世間,在心田間,她宛如行屍走肉開始往回走去……
「凝兒!我聽見了凝兒的聲音。」屋內的龐定遠驚跳起來,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定遠,我得問你了,男兒應放眼天下,兒女私情該拋就拋,況且她還是敵對一方之女,你想置家國天下的重任、老將軍的期望,和我們眾人的忠誠於何地?」柯師傅繃著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