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醉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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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你的生是你爹及我的夫婿用性命換來的,還有我這一生幸福……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殘月裡彷彿浮現出師父說這話時仇恨的面容。因為師父無時無刻的提醒,喪親的痛苦分分秒秒地蕩旋在心底,時時刺著她的心;師父是執意要讓她帶著罪惡感過每一天的。

  你是不祥的災星。

  那時,為了這句話,強忍數月的她終於爆發,她尖叫著拚命捶打師父.嚷著她要爹娘的話;沒想到師父竟然推開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走,便是十多天,而也是在那時候,原本賭氣的心恐慌了,她哭著在大雪紛飛的林子裡拚命呼叫著師父,然後……她救了他,然後……他送了她雪狐……

  她無法責怪師父的殘忍,畢竟是自己毀了師父的幸福,雖然禍的肇因並不在於她,但自己終究是難辭其咎的。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師父也是一個備受折磨的靈魂,在掙扎的背後,她也深深痛苦著。

  閉上眼,心頭浮現一個她不該眷戀的身影。

  她是個災星啊……災星注定要飄泊一生的!

  就當昨夜是一場夢,而他的蠻纏只是一曲該落幕的戲碼吧!

  冥想的當際,奇異的灼熱感自前方傳來,帶來心頭的騷動;她睜開眼,像著魔般的與他的視線交纏,畫面彷彿停格……恍格中,她看見他深眸中的親密與佔有,正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她。

  慌亂地放下紙窗隔絕了他,也平穩了自己紊亂的心緒。

  窗外的殘月仍舊分明,它俯看著人間,無言地默默歎息。

  ☆ ☆ ☆

  曉曦初透,天光自窗上透了進來,燭火也在此刻熄滅。

  嚴是影靠著窗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推門而出,前方小院子裡空無一人,不知是釋然還是愁,黑眸中的光芒變得黯淡許多。

  心不在焉地踩著木階下樓,客棧一樓鼎沸的人聲再度令她瑟縮了一下,她不理會眾人探測的目光,依然面無表情地朝客棧大門走去,讓自己投入明亮的天色與早起的人群中。

  每年的這一天,是她允許自己流露些許情感的時刻。七年前,在她苦苦哀求下,師父冷著臉同意了她的懇求,讓她為爹娘各買套衣衫,與在城東的姐姐合葬。她知道爹與娘會希望她這麼做的,雖然他們的屍骨早已經尋覓不到,但總也是在一起了。

  墓地,街頭上女子的哭喊聲打斷她的沉思,她以眸光掠過,旋即側身離開。不干她事的,早在多年前,她便已明白節外生枝的後果。

  哭喊的聲音持續地響著,伴隨著嘈雜的男聲傳來,可能是今天的日子不同吧!嚴是影一反往常地躊躇了腳步,退到一邊冷顏觀看著。

  「這位大爺,求求您,我家閨女已許了人,下個月對方便要上門娶親……」一旁看來是女子娘親的老婦,聲嘶力竭地泣求著,她伸手緊緊地拉住女兒,使勁地想將女兒拉回自己安全的懷抱中。

  身邊已聚集了許多的人,嚴是影仍沉默觀看著,這樣的場景在這個富者是天而窮人是土的社會中早已屢見不鮮;或許可憐,或許悲哀,但卻不是她能幫上忙的。即使她有心救她,但救了她又如何,不過使得對方找上另一名女子,她能救一人,但其他女子呢?

  身旁的談論聲一聲接著一聲穿透她的耳膜,拉鋸戰仍在進行著。

  「唉!陳家大娘真是苦命,守了十多年的寡,好不容易將閨女拉扯大了,誰知道竟在嫁人前讓逍遙王給看上。」

  「可憐喲,不過欠了人家幾兩銀子……」另一人接著欷歔。

  「就是嘛,生得珠顏玉貌的美嬌娘一個,真是可惜哦!」賣早點的鋪子主人應和地惋惜著。

  這時,議論紛紛的聲音越來越大,擄人的家丁們已開始不耐煩起來,一人突然用力甩開陳家大娘緊纏不放的身軀,讓她摔跌在地上,但只見她問哼一聲,隨即再度撲上來,不顧自身的疼痛只為保全自己的女兒。

  嚴是影動容了。

  她想起她溫婉美麗的娘,在家園變色之時也是這麼不顧自身的傷痛執意著要送走她,只因那種聯繫著骨肉親情的血緣。

  才提起一口氣,嚴是影的身形便讓人由後方硬生生地扯住,她猛地回眸——

  是他!

  「放手!」她惱怒地斥責他,卻在他灼灼的眼神中漸停掙扎,並讓他牢牢地握住手。

  「你想做什麼?救人?憑你一己之力?」厲重炎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不解和諷刺的怒意。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回眸瞥見街頭的拉鋸戰勝負已漸分曉,她心急了,以另一手劈向他,卻讓他笑著躲開。

  「你——」嚴是影閃著怒火的清眸愕地變色,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只怕人未救著,自己反成階下囚。」他老實不客氣地道。

  冷冷瞪他一眼,嚴是影暗中使力想掙脫他,雙眸仍鎖在街頭那令人感傷的一幕。

  「是影,別白費力氣了。」面對不斷射來的冷眼,厲重炎仍面不改色地淺笑吟吟。這樣多好,雖是端著一張怒顏,也好過那種不染塵俗的無動於衷。

  方纔,他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如遊魂般的漫步在街頭,心思卻已出塵到天外;她似乎有心不在焉的習慣,臉上總像戴著面具似的,直到婦人跌倒後,竄過臉上的痛楚才喚回了她的神志。

  她想起了什麼?怎麼老婦的舉動竟使得她的臉上浮出一朵哀傷的微笑,像是渴望卻又自知早已失去般懷念又痛苦的笑。

  「放手。」他手心傳來的熱度,令她倉皇難安。

  「好讓你做蠢事?」他諷刺她,「是影啊是影,你怎麼以為你救得了她們呢?救走了一個又如何,留下的另一人難道就不會受到脅迫嗎?」以她一己之力,是無法同時救走她們母女兩人的。

  「誰許你這麼叫我!」她沒好氣地斥他,但他話中的事實卻教她黯了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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