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擁住了又如何,自己正是那個惹她心傷的劊子手,而她對自己的痛恨讓他好怕——怕不管他做什麼都再也不能挽回一切。
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憑藉著一份意志力,柳蝶戀強迫自己走著,不理會身後男子追隨的腳步,她知道他不放心她,可她仍是硬著心腸拒絕回頭。
前世的記憶與委屈已讓她再也不復平靜,可能是前世的自己真的很悲哀吧,不然怎麼會讓現世的自己也痛苦難當。她宛如行屍走肉般的走著,不理會一旁車子的喇叭聲,只是一步拖著一步慢慢的走著,彷彿這樣就能證明什麼。
「戀兒,讓我送你好不好?」
她越來越虛浮的腳步讓他心驚不已,直到她一個閃神重重的摔在地上後,他再也克制不住心痛的情緒,不理會她的頑抗與掙扎,硬是將她抱進懷裡。
可能是力氣耗盡,她沒有掙扎,只足緊緊的閉上眼,無力的依在他懷裡,任由他招來一輛車送她回家。
依然是那個巷子口,此時已是天色微暗的時候,陣陣和風淡淡吹拂著。
柳蝶戀仍然拒絕看他,但情緒已平靜許多。
她疲累的在心底歎口氣,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件事產生這麼激烈的反應,這一切……她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戀兒,你還好嗎?」關繼威試探的開口。
本來他想說的並不是這一句,他只想將她緊擁入懷,並求她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看著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她,哀求的話硬是哽在喉嚨不敢說出來。
見她不答話,他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只要一個字就好,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一下子將一切傾倒出來,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受不住的,更別說是嬌弱敏感的她了。
真的,只要一個字就好。
可是老天爺還是沒有聽見他的乞求。
她只是轉過身,背對著他,一步步無言的向前走去。
第七章
夜晚,擎天大樓的員工已全部下班,只有公司的保全人員仍盡職的守護著公司。
此刻位於頂樓總裁的休憩寓所裡,卻傳來陣陣令人哀傷的藍調音樂。
站在透明的玻璃帷幕前,關繼威靜靜的看著窗外仍燈火通明的夜景。送戀兒回家後,靜止不動的盯著街上的景致瞧,彷彿已成為他最重要的事,身心俱疲的他任由痛苦侵蝕自己、麻痺自己。
早上那一場悔恨與淚水交織的爭執,他親眼目睹戀兒悲痛萬分的神情,他知道她恨他。一想到這兒,他便痛得萬念俱灰。
他詛咒,他謾罵,偏偏他無法改變這樣的事實。
他發狂般的走向櫥櫃拿出一瓶酒,拔起酒瓶上的軟木塞,仰起頭便讓辛辣的酒液沿著喉嚨滑下。
「原來還有感覺。」他嘲諷的低喃,臉上帶著又苦又澀的笑意。
我恨你……
「啊……」戀兒冷冷的言語再度浮上他腦海,他像負傷的野獸般咆哮起來。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句話就能殺人於無形,為了這句話,他已死過千百次。
「為什麼?」關繼威啞著嗓子,沉沉地低笑出聲,聲音空洞得宛若宇宙中不可測的黑洞。
「為什麼……」他的聲音又怒又傷痛。
「夠了!」一聲蒼老的低喝伴隨著枴杖敲上地面的悶響聲傳來,不知何時,擎天集團創辦人,也是撫養他長大的爺爺——關大成,已站在他身前。
關繼威置若罔聞,再度舉起酒瓶打算一飲而盡。
「我說夠了!」關大成搶下他手中的酒瓶,用力往地上一丟。
酒瓶的碎裂聲喚回關繼威少許的理智。「不要管我。」他低喃著,頹喪的跪坐在地上。
而關大成只是沉默地走到他身側,歎息的搖搖頭,也不知該怎麼去安慰他。
「小陳說你今天失蹤了一天,你去見她?」
「她說她恨我!」在聽到祖父的問話之後,關繼威渾身一僵,突然不可抑止的低咆起來,宛若受了傷的野獸一般,藉由咆哮來療傷止痛。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傷痕,可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
「再接再厲。」關大成沒有出言安慰,更沒有任何責備,他只是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默默的轉身朝門口走去。
這句話像道響雷般打進關繼威的心裡,像被點醒一般,他整個人振作起來,嘴裡喃喃念著祖父的至理名言。
是啊!他怎麼會忘了,他不也是靠著這個信念才能將擎天集團擴充到今日的局面,更是靠著這個信念才能在這些找尋的日子裡不致逼瘋自己!
他仰望夜空,再一次堅定的告訴自己: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他都要等到戀兒的原諒。
他必須,也一定要做到!
關大成轉頭欣慰地看著他。
老伴啊!你說你是為了贖罪而來,你說你是那個拆散他們的劊子手……
你說老天爺因你罪孽深重,所以連贖罪的心願都不讓你達成。
你說你又要帶著遺憾走。
但願你來不及完成的,我能幫你做到。
給我力量吧,老伴。
柳蝶戀宛若沒有靈魂的木偶般往回家的路邁進,原本粉嫩如杏桃般嬌紅的臉蛋上蒼白無血色,清亮的眼也變得空洞、毫無生氣。
打開門,迎面而來的是父親關心的眼神,鼻一酸,她向前投進父親敞開的懷抱,再也不能控制的哀哀哭泣。
她像個孩子般,雙手緊緊揪住父親的衣襟,用力地放聲大哭。
柳父只是沉默的拍撫她,任她盡情發洩情緒。
有的時候,淚水是最好的傷口癒合劑,有些創傷旁人無法代為承受,只能靠當事人自己去平撫,於是柳父沉默不語,疑問可以等一下再提。
良久
柳蝶戀哭累了,聲音轉成低低抽泣。
「戀兒,爸爸願意當個垃圾桶哦,還記得嗎?每當你心情不好時最喜歡說給爸爸聽了,而當你說完後,心情也會變好,還記得嗎?」柳父一邊為女兒拭淚,一邊安慰。
「爸……」情緒極度脆弱的柳蝶戀一聽,再度泣不成聲,她只是不停的搖頭,藉由這個動作來平撫再次激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