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美目和勾魂笑已更加媚人地拋向杜擎,偏偏杜擎就是接收不到,還根本不當一回事地板著一張俊臉,不答反問:
「震二總管找我有事?」
「爹爹沒事找你,我自個兒就不能來找你嗎?」
震虹茵本想抓住問題,非問個清楚明白不可。但杜擎不想回答的問題,任誰也甭想迫他開尊口。震虹茵可聰明得很,自不想碰一鼻子灰,找不到台階下,索性手絹一甩,裙擺一撩,水蛇腰一扭便大大方方坐了下來。她的貼身丫鬟菁菁,則趕緊隨侍在側微微頷首地站在一旁。
說起杜擎和震虹茵的關係,非親人又非主僕,卻也撇不清關係。杜擎原是震府裡杜管事的遺孤。話說當年震錢彬在任職西廠的二總管前,曾奉命調到四川去當剿匪指揮,後才又調回宮內。不幸卻在舉家遷回京的途中,遭綠林大盜埋伏報復,震錢彬以寡敵眾,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哀呼慘叫,但杜管事卻在危急中因護衛震夫人而喪命。震錢彬念在杜管事的一片忠心,遂把他的遺孤杜擎找來,大力栽培重用。時至今日,杜擎能一躍成為錦衣衛的指揮,除了他自身的本領和武藝高強外,也全虧震錢彬的推薦和一手提拔。但也因此成了眾人口中唾罵,大奸臣魏忠賢手下的爪牙走狗。還不時得奉命承辦震大小姐頤指氣使,層出不窮,直纏得人透不過氣來的「私差」。例如去西山賞花,去慈寧寺上香禮佛等差事。不過,杜擎也真酷得可以,個性有稜有角,就是不肯稍稍轉彎。
於是兩人一對上,就多半是像現在這番景象。一個面無表情,一個自顧自地大拋媚眼,顧盼生姿,非要對方收下她胸有成竹、嬌艷似花的笑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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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硬跟著柳浩一塊兒逃離傲冰堡,下得出來後,冰兒便興奮莫名的一張姣好美艷的小臉上,儘是止不住耀眼迷人的笑容。一雙晶亮美麗的眸子,滿是新鮮好奇的光彩,什麼都不放過地溜來溜去。
才幾天光景,便給柳浩添了不少麻煩。別的不說,光是她那張藏也藏不住驚艷四方的絕美容貌,就不知惹來多少因垂涎傾慕她,而不時突發的大小「意外事件」。柳浩心中已大大後悔不只千百次。照這樣下去,怕是沒到完成遺囑為師父報仇,便會先被這「麻煩精」、「大包袱」,弄得神經緊張失控,一條命先去了半條,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浩哥哥,我剛問過客棧裡的掌櫃,他說離這兒十多里外的鎮上,就有一家最負盛名的『南北鏢局』。趕明兒咱們一早便上路,找到那家鏢局,第一道謎題就能迎刃而解找到答案了。」
冰兒絲毫不露疲態,反倒精神奕奕的跑進跑出。
柳浩被她這麼大聲嚷嚷,一連進出了五、六次,哪還睡得著。索性坐下來,把第一個錦囊裡的錦箋在紫壇桌上攤開來,仔細地再推敲思索一番。
只見一方錦箋上鬼畫符似的,又是詩又是畫的塗鴉著:
侯火「雲峰」峻,懸軍幕井干;
風連「西極」動,月過北庭寒。
詩的一旁是用狼毫鬼畫著許多支鏢,有些鏢頭向上,有些鏢頭向下。
這是什麼鬼謎題、鬼遺囑?!柳浩怎麼看就怎麼看不出,為何冰兒執意不肯離開山西,又非要找到那家「南北鏢局」不可。冰兒瞧他看了好幾遍仍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於是忙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道:
「喏!你瞧這首詩,是唐肅宗干元年中,杜甫棄官避亂秦州,作雜詩二十首中的第十九首中的兩句。是描寫淒涼悲壯,西陲動亂殘破的景象。你師父秦老怪自稱秦九仙,喝醉酒時就愛吟詩舞拳,把什麼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佛王維、及酒中八仙賀知章等全當拜把兄弟看,很給面子的把他們的詩詞胡湊瞎拆胡吟亂書一通。」
冰兒用水蔥般的玉指,指著那兩句詩又道:
「你師父向來行事怪異,既然有心跟你玩一場猜謎遊戲,自是不會很爽快的告訴你答案。他特別把這兩句詩中的宴『雲峰』、『西極』用狼毫圈出來。『雲峰』……描寫峰際入雲,比喻山高:『西極』……描寫晚風吹得西方星斗搖搖晃晃,指西方星斗。這『山高』和『西方』,意思就是指『山西』。所以我猜第一道謎題就在山西境內。至於那些鬼畫符似的鏢,上面的鏢頭向下,指『南』,下面的鏢頭向上,指『北』。指的就是『南北鏢局』。」
柳浩被冰兒這麼頭頭是道說得恍然大悟,頻頻點頭。臉上又是讚賞又是欣喜地喃喃道:
「我從不知你熟讀詩詞歌賦至此。看來你這……」
「麻煩精」、「大包袱」六個字,虧得沒及時脫口而出,便教得意洋洋,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得「謙虛」的冰兒把話搶去道:
「那還用說,我早說過,有我這麼美貌又聰明蓋世的小諸葛跟在你身邊,是你求神拜佛都求不來的天大福份。不過,說起來,也全虧我自幼到大每每犯錯時,便教我那不苟言笑的老爹,給罰跪關進我們堡裡的神醫蝶姑平日珍藏醫藥秘筵和各類古詩書籍的密室裡,纖悔面壁思過。結果就把整個密室裡的藏書全經過消化到我的小腦袋瓜裡去了。」
柳浩被她洋洋自得又俏麗可愛的表情惹笑了,連帶掀動得心窩一陣波動。他那老實得可以教人一眼看穿的個性,立刻令他不知所措的紅熱了一張俊臉。他趕緊清清喉嚨,靦腆地急聲道:
「第一道謎題的答案是不是就在『南北鏢局』,也得等明天找到後才能知曉。你已進進出出我的房裡五、六次,這次該沒什麼事了吧!累了一天,早點回房歇息,明兒個一早還得趕路呢?」
「如果我說我根本還不累,今晚就打算留在你這兒陪你聊通宵,不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