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不習慣。」她板著臉回答。
他瞭然地點頭,「走吧。」他終於放開環在她腰上的雙手。
紀薰然不想去深究自己為何突然升起一股若有所失的感覺,她偏轉身子,卻忽然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她的面前不知何時竟然排了一長列的男人,她一和賀星揚分開後,他們便同時開口,一時之間她感覺自己幾乎要被他們此起彼落的邀舞聲給淹沒了;她禁不住後退了幾步,卻彷彿更加陷入他們熱情的包圍。
紀薰然直覺地轉向距她只有數步之遙的賀星揚,清亮的眼眸閃著求救的訊號。「長官……」
賀星揚接收到她求救的訊息,一把將她拉近,「對不起,各位,」他悠然地開口,「我的參謀長與我有重要事情必須先離開,所以她恐怕無法接受各位的美意了。」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禮貌,借口又相當得體,但眾人仍從他平淡的語調中察覺到一股淡淡的佔有慾。
就連紀薰然亦感到他握住她手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彷彿要保護他的所有物不被人侵犯似的,而這個奇特的念頭令她臉頰更加燒紅。但她仍任由他帶著她穿過人們自動讓出的通道,直奔賀星揚那輛由國家配給他的專用磁浮車。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他專注地凝望她,微微一笑。
紀薰然垂下眼簾,不敢接觸他若有深意的眸光。
「你似乎很容易臉紅。」他微笑評論道。
她一怔,驀然發現他仍握著她的手,連忙輕輕地掙脫。「我並非有意如此。」她定定地直視前方。
他則是定定地凝視她,柔聲說道:「我明白。」
一向自律甚嚴的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流露出如此女性化的一面?他可以想像出她必定為此感到十分懊惱,然而他卻喜歡她這一面。
他喜歡她不經意流露出本性的時候,那令他心動。
「你想要兜兜風嗎?享受高速奔馳的樂趣?」他提議道。
「長官喜歡開快車?」
賀星揚的反應是古怪地撇撇唇角,「我不會開車。」
紀薰然一怔,「咦?」
「反正由車上電腦代勞也是一樣嘛!」他似乎在為自己辯解。
是這樣沒錯。可是即使科技已進步到不需人類親自駕駛的程度,許多人還是寧願自己開車,享受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尤其是男人。
「沒辦法,」賀星揚自嘲地補充,「我和這些高科技儀器一向不對盤。何況既有電腦代勞,我又何必去傷這種腦筋呢?」
「你不喜歡那種親自掌控一切的感覺嗎?」
他淡然一笑,「那太累了,我是個很懶散的人,這一點紀中校應該也明白。」
一個不喜歡亦不期待掌控一切的人卻必須負擔起一支宇宙艦隊所有人員的生命,以及許多戰役的成敗責任?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掌控了許多事,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想法?紀薰然有一股衝動想探問他,但終究忍了下來。
這不關她的事,她警告著自己,他和她只是長官與下屬的關係,她沒資格也用不著去過問他公事以外的想法。
為了安全起見,她根本不應該和他單獨相處,以免又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蠢事來。她應該馬上要求他送她回去。
「紀中校覺得如何?要兜兜風嗎?」賀星揚再次問她。
拒絕他。
「好。」
天呀,為什麼她竟會答應?紀薰然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難道她又開始失去理智了嗎?
但他懶洋洋的嗓音的確像有一股魔力般令她無法拒絕。這個魔鬼!她在心中暗暗咒罵著。
第七章
被她指控為魔鬼的賀星揚卻完全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扎,他只是愉悅地瞥了她一眼,揚起一絲十足迷人的微笑──而這抹微笑的確不像普通人應該有的。
車子果然快速奔馳了起來。紀薰然轉頭望向窗外,拂面而過的風揚起了她鬢邊的髮絲。
「長官想去哪裡?」
「叫我的名字。」
「什麼?」她忍不住震驚,回眸瞪視他。
「我說,」他閒閒地微笑,「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怎麼可以?我們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呀!怎能罔顧軍事倫理?」
「去他的軍事倫理!」
「什麼?」
「我說,」他輕扯唇角,慢條斯理地重複,似乎有意逗弄她,「去他的軍事倫理。」
對他的悠然以對,她忍不住一股怒氣,「你非得每一句話都用那種語氣重複一次嗎?」
她生氣了。很好。他微微一笑,「除非你不用那種迷惑的語氣質疑我每一句話。」
她一窒,臉頰因怒氣而燒紅,「那是因為你的每一句話都莫名其妙!」
「會嗎?」他無辜地挑高眉毛,「我覺得我每一句話都講得很有條理啊!難不成你的語文能力有問題?」
「你要我直呼你的名字。」她一字一句地,彷彿在指控什麼。
「那正是我的意思。」
「你說管他的軍事倫理。」她怒火更熾。
「正確地說,」他對她眨眨眼,「是去他的。」
「這是一個長官應該對下屬說的話嗎?」她發作了,「公然要我違背軍事倫理?要我不把長官當長官看?」
賀星揚雙手一拍,「沒錯,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金棕色的眼眸閃閃發光,「看樣子你的語文理解力並無問題。」
「該死的!我的理解力當然沒有問題。」她氣急敗壞地。
他則微笑地望著她。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蹙眉。
「你剛剛說『該死的』。」他似笑非笑地指出。
「我說──」她櫻唇微張。
「該死的。」他替她接下去。
她張大一雙黑色美眸,「我真的說了──」
「該死的。」他再次替她說完。
「別像只鸚鵡似地替我說完每一句話!」紀薰然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忽然偏轉過頭,雙手掩住發燙的臉頰,「我竟然詛咒?天呀,我這一生從不詛咒的。」
他好笑地望著沮喪不已的她,「那是個很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