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評論家都認為這幅畫的藝術成就堪稱當代第一。
畫中的女主角,梅琳,是前朝蘭奧帝國開國君主──納蘭誠介的愛妻。有著一頭恍如秋陽麥穗,泛著美麗光澤的金髮,以及一雙若有所訴,像開在高山之上勿忘我般藍得不可思議的眸子,像玫瑰般豐潤的紅唇,抿著一抹足以令所有男人發狂的神秘微笑。
據說有許多男人可以鎮日站在這幅畫面前,著迷地凝視著畫中人,如癡如狂。
杜如風歎了一口長氣。那個納蘭氏殘存的皇裔有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璀璨藍眸。難道父親已經找到她了嗎?
他將額頭抵在壁上,平穩著自己忽然低落而沉重的心情。
難道他非得照父親安排的計劃去做?去做那件他這輩子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可是……諾亞政變了。一場大規模的內亂就要開始了。
六樓軍官餐廳在開過高級軍官會議之後三小時,紀薰然單獨來到這裡。
一進餐廳,零零落落坐在四處的軍官們便都發現了她,默默地朝她行禮。
他們似乎比較能接受她了,注視著她的眼神不再滿是對她的年輕貌美感到驚異與不信,取而代之的是尊重。或許他們都已聽說今天中午在高級軍官會議中她出色的表現,而肯定了她的能力。
但是紀薰然發現自己忽然不再在乎這些了。她不再在意這些軍官對她身為女流之輩的看法,整個腦子只塞滿一個人的身影。
老天!現在這個滿腦子想著男人的女人真的是她嗎?她呆呆地望著桌上一盞造型別緻的小燈,是那個做事永遠規規矩矩、嚴謹自持的紀薰然嗎?可是她的思緒卻總是不聽話地飄向那男人身上,尤其是昨晚他引燃的激情。
該死的!她又開始全身發燙了。她不安地調整一下坐姿。
「紀中校也有這份閒情逸致來這裡用餐?」
紀薰然暗自吐了一口長氣,揚起眼眸,毫不意外這個帶著笑意的聲音是那個她一再想把他逐出腦海的男人發出來的。
「長官要一起坐嗎?」她「禮貌性」地邀請他。
「那我就不客氣了。」賀星揚似乎沒想到他應該「禮貌性」地拒絕她。
紀薰然瞪他一眼。不知怎地,眼前卻浮現出昨晚車上的情景,她連忙低斂星眸,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機器人侍應生很快地過來這一桌。
「想點些什麼?」賀星揚接過菜單,微笑地望向她。
「沙拉。」紀薰然毫不考慮。
對她的答案他的反應是雙眉一揚,「就這樣?」
「或許再來一份蔬菜湯吧!」
「這就是你的晚餐?湯和沙拉?」他搖搖頭,「連一隻狗都餵不飽。」
她秀眉一緊,他竟然拿她和狗相比!
「我一向習慣如此。」她緊抿著唇。
「紀中校該不會和時下那些愛漂亮的女人一樣經常性地節食吧?」
「這不是節食。」
「是嗎?」他輕輕一笑,「看你的模樣的確也不需要節食。」
「謝謝長官關心。」她暗自咬牙,「下官只是崇尚健康飲食而已。」
「份量少,味道又極為清淡?」
「是。」
「那豈不辜負上帝賜與人一張嘴的美意?」他將菜單還給侍應生,「給我一份牛小排,一杯紅酒。」
「長官顯然認為嘴巴是用來享用美食及說話的。」雖然極力克制,她的語調仍帶著輕微的諷刺。
「當然,否則它還有何功用?」
「的確。」她微微一笑。
賀星揚當然不會聽不出她的譏諷,「紀中校是在嘲弄我吧?」語聲帶著笑意。
她驀然一驚,「下官不敢。」
他則是輕輕佻眉,「我們又回到原點了嗎?」
「什麼意思?」
「昨晚你對我的態度並不是如此客氣的。」
她斂眉低眸,「昨晚下官只是一時失控,很抱歉。」
「是嗎?我倒不介意,」他聳聳肩,「我喜歡你失控的模樣。」
她幾乎想破口大罵,終於還是忍住,「很榮幸能取悅長官。」她咬牙道。
賀星揚逸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我也取悅了你嗎?紀中校。」他有意扭曲她的話。
紀薰然可以感覺自己的臉頰又漲紅了,她當然明白這傢伙指的是什麼。
她深呼吸一口氣,「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長官。」
他輕扯嘴角,「可是你卻明瞭我的意思,不是嗎?」
「我不明白。」
「我可以解釋。」
「不必了。」她驀然揚首,在接觸到他滿是笑意的眸光後連忙調開視線,「我想我們沒有必要討論那個意外。」
「意外?」
「一個錯誤,長官。既然它並不是很嚴重的一個,就讓我們忽略它如何?」
「我不認為那是個錯誤。」
紀薰然瞪他一眼,舉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口白開水。
「我們非得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嗎?」她緊聚眉峰。
「我覺得很有趣。」他友善地。
「哪裡有趣?」這句話根本是自齒縫中逼出的。
「昨晚,」他慢條斯理地,「我見到了你不同於平常的一面。」
「我說過,那只是一時失控。」
他眸光緊鎖住她,「可是那卻是你最真實的一面,不是嗎?」
她冷哼一聲,「你瞭解我多少?」
這時侍應生送上了她的蔬菜湯和他的鮑魚湯。
賀星揚微微一笑,「據說在情報分析部,你一向維持著不苟言笑的嚴肅形象。」
他說話的語氣彷彿她苦心經營的形象不值一唒。她默然不語,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氣,他則若無事然地接下去,「可是這樣一板一眼的女人是真實的你嗎?」
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瞳淡然地迎視他,「沒錯。」
「那個傳聞中的女人和我在花園裡見到的女人可大不相同呢!」
「是嗎?」
「我認為在花園裡的女人才是活生生的人。」他直視著她幽深的黑眸,大膽地說道。
「她不是。」她斷然地,「那一天的她不是平常的她。」
「那昨晚呢?」
「顯然地,她也不是。」她平淡地。
賀星揚凝視她數秒,「那麼在『六月息』那一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