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舒茲上校終於輕輕開了口。
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紀薰然身上,等待她的解釋。
「杜上尉想自殺,」她輕聲回答,「司令官為了阻止他才受傷的。」
「杜如風為什麼要自殺?」
「他奉命殺司令官,卻無法下手。」
「為什麼?」田中悲憤地,「為什麼要殺老大?」
「為了替納蘭氏復辟。」
「這麼說這次諾亞的政變果真不單純。」舒茲恨恨地。
「沒想到杜如風竟然是前朝的流亡分子。」
「他人呢?」田中搜尋著四周,似乎有滿腔憤怒要發洩。
「在禁閉室。」潔姬不知何時亦來到這裡,語音瘖啞地,「他是自動要求進去的。」
「算那小子識相!他要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宰了他才怪。」
「長官,」潔姬的雙唇顫抖,「他會被判什麼罪?」
「意圖格殺艦隊司令官絕對會被軍法判死刑。他逃不了的。」
「死刑?」潔姬禁不住退後數步,身子抵住冰冷的牆壁。
她用雙手拚命摀住衝出口的悲鳴。
死刑!她的心一陣大慟。那麼聰明俊秀、那麼年輕開朗的男人要被判死刑?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的?
在經過紀薰然一生最漫長的二小時之後,旗艦醫官終於自那扇緊閉的門後走了出來。
眾軍官立刻圍上去。「情況如何?」
醫官沉靜地搖搖頭,雙眉緊蹙。「這一槍正巧穿透他的肺葉,情況不太樂觀,必須要過了今晚的觀察期才能確認司令官的情況。」
紀薰然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她背靠著牆,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該死的!」田中狠狠捶了牆壁一拳。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官搖搖頭,「他現在還在昏迷狀態中,你們就不要進去打擾他吧!」
氣氛一陣靜默。
「全艦隊注意!全艦隊注意!」正在眾人陷入愁雲慘霧之中時,旗艦的擴音器忽然傳來清晰的通告聲,「前方第二宙區出現敵方艦隊,正以亞光速接近本艦隊,一小時後將進入本艦隊作戰區。
全艦隊進入一級警戒狀態,請各級官兵各就戰鬥位置。」
「一定是那些前朝餘孽!」舒茲大聲詛咒著,「他們竟然搶先發動攻勢了。」
「該死的!」田中再次捶了牆壁一拳,「我們現在哪有心情和那些叛亂分子作戰?」
「我們不能自亂陣腳,這樣就正中那些人的詭計了。」紀薰然深吸一口氣,「剝奪我們的戰鬥力正是他們派人暗殺司令官的最大目的。」
「紀中校說得對。」年紀最大,也最老持成重的雷恩中校接口,「我們應該依據司令官前日擬下的作戰計劃迎敵才對。」
「可是主翼怎麼辦?司令官不在,由誰來指揮中軍作戰?」烏茲涅夫少校問道。
「敵人一定會將攻擊重心放在中軍的,」紀薰然沉吟著,「因為他們估計司令官會被……」她頓了一會兒,「所以他們一定會直搗黃龍,用最快的速度取得優勢。」
「那我們該怎麼辦?」
「改變陣形。」舒茲冷靜地開口,「右翼轉中軍,左翼轉右翼,由我負責和敵人周旋,田中掩護我。」
「好辦法。」雷恩點點頭,「我與紀中校就負責潛入諾亞的宙區。」
「好。大夥兒加油!不能教那些王八蛋稱心如意。」田中激越地喊道。
「對!我們就用一個漂亮的勝仗來當做祝福司令官痊癒的禮物。」
「讓我們好好打一仗吧!」
眾軍官一齊低吼一聲,雙眸同時掠過一絲堅定的異采,彼此握手之後,立刻分頭回到自己的戰鬥位置。
紀薰然眼眶濕潤地望著這群男人的背影。
「醫官,他就交給你了。」她輕聲對一旁同樣滿懷感動的老人說道:「請你務必讓他健康地活下來。」
「我會的。」他堅定地點點頭。
紀薰然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望了手術室的門一眼。
你一定要活下來。她在心中默禱著,然後毅然轉身離去。
紀薰然不曉得他們究竟是如何打贏這一仗的。
在整場戰事進行中,她的心一直空空落落地,沒有個著地處,無法安定下來。
從頭到尾,她似乎只是憑著多年從事情報分析的直覺來判斷敵人的一舉一動,沒有讓中軍損折太多兵力簡直不可思議。事實上,他們只損失了數艘艦艇而已。
而由右翼轉中軍的舒茲上校以及負責掩護的田中上校更完美地完成作戰任務,給予敵軍沉痛的打擊。
這場歷時五小時半的前哨戰,他們可說是大獲全勝。
但紀薰然根本無法為自己生平立下第一件戰鬥功勳感到興奮,戰事甫一結束,她立刻將艦橋的一切都交給雷恩中校,直奔醫護室。
在醫護室門前,她抓住了正反手帶上門的醫官。
「他的情形怎麼樣了?」她語音顫抖地,一顆心不規則地跳動著。
醫官垂下眼簾,似乎在逃避她的追問,「司令官他──」他欲言又止地。
紀薰然有一股不祥的預感,臉頰驀地刷白。
「究竟──怎麼了?」她無法抑制嘴唇的顫抖。
「他的情況──」醫官困難地擠出話,「不樂觀。」
「為什麼?」紀薰然倒退數步,驚愕地直搖頭,「怎麼會這樣?」
他就要死了嗎?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醫官偏過頭去,不忍見她大受震驚的模樣。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哀叫一聲,「砰!」地打開醫護室的門,直衝向賀星揚床前。
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禁淚盈滿眶。
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他現在卻彷彿像嬰兒一般無助地躺在病床上,平時意氣風發的臉龐現在亦蒼白得教人不忍卒睹。
她緩緩地靠近他,右手摀住嘴,拚命想抑制嗚咽。
他的胸膛還在起伏著,可是卻微弱得令人禁不住擔憂。他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地消失了啊!
這怎麼可能?上帝怎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怎能如此無情地奪走一個正當盛年的生命?不可能,不可能!紀薰然拚命搖頭,跪倒在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