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心輕聲埋怨著她不夠填滿他的思念,所以他向她索討更多,而在索討的同時,他早就打定主意不會給她任何的名分或是感情了嗎?對他而言,她程咬金只能是一個傻傻地掏心挖肺,替他牽掛、為他思念的笨蛋嗎?!
雙眼好乾好澀,擠不出半點淚意,有些茫然,有些麻木,心,有些疼。
「既是如此……打擾了。」
此時,她聽見了自己開口的聲音,像是由遠遠的地方傳來,那麼平靜無漪,像是在說著無關痛癢的事。
「梅福,送客。」程咬金的反應出乎梅舒城的意料之外。
「請留步,不用了。程銖,我們走。」旋身,離開,一舉手一投足都用盡了她最大的力量,支撐著自己定出花廳。
出府之前,巧遇了梅舒心的貼身管事梅嚴,瞧見了程府主僕倆,他難掩驚訝地迎上前,「程主子,你們來送拜帖嗎?太早了些吧。」
程咬金恍若未聞,一逕往前走,像是逃難般,多停留片刻也不願,而梅嚴只來得及揪住了程銖追問——
「發生什麼事了?」她主子的臉色很差。
「還說呢!不就是你家臭主子嗎?!」程銖跺了跺蓮足,氣惱地瞪了梅嚴一眼,將對梅莊主子的氣發在他身上,掙開了他的手,「送什麼拜帖,等著收喜帖好了!」嬌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追上十步遠的程咬金。
望著一前一後疾行而去的身影,梅嚴只覺事有蹊蹺,卻又摸不著頭緒,不過……
真可惜了,若是四當家知道程咬金上了梅莊,九成九會拖著棉被枕頭也要來見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可惜前兩天四當家在府裡吵著要見她,花費了太多精神及力氣,所以今天睡得特別沉。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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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無漪想娶她的決心,完全表現在行動之上。
從程咬金允了他的婚事隔天,曲府便送來了大箱小箱的新嫁衣、首飾、胭脂水粉,並且擇了良辰吉日,差人來知會程府一聲。
「這個月十五號?那不只剩下不到幾天?!」在程咬金閨房中,程銖一面整理空位來擺放曲府送來的衣裳首飾,一面和坐在窗邊發傻的程咬金說話。
「這是這個月最好的日子,若要延,怕得到了下個月初三,曲無漪不願多等,所以才急著十五日完婚。」程咬金的語調平板,沒有上下起伏,要說她有氣無力嘛,偏偏她還問什麼答什麼,可是口氣中完全沒有情緒,像是對任何決定都無動於衷。
「曲無……姑爺怎麼這麼猴急?婚姻大事不是要慢慢籌畫才謹慎嗎?問名、納吉、納徵這三禮全給省略了不談,這回連迎親都辦得這麼趕,萬一有什麼地方遺漏了,對主子您不是很不好嗎?」好歹她們程府也是大門大戶,嫁出唯一的女兒怎能馬虎?
「無所謂了,再說,他財大勢大,所有事都由他張羅,辦得好與不好,全是他的面子,隨便他了。」她只要等時辰一到,換上鳳冠霞帔,再上了花轎,其餘的,什麼都可以不用管。
「主子,您真的沒有見過姑爺嗎?」
程咬金的視線由窗外收回,停頓了許久才道:「銖兒,先不要叫他姑爺,我還沒嫁出程府大門。」這兩字聽來有些刺耳。
「喔,銖兒知道。」
「我沒有見過曲無漪,也許在哪場宴席上巧遇過,但至少我對他是全然沒有印象。」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讓曲無漪如此戀棧於她,非得盡早迎娶她過門,多等一個月也不允。
「外頭有很多對他不好的傳言,說他明裡從商,暗裡盡幹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因為將來得喚聲「姑爺」,所以程銖對曲無漪的事情產生了不少好奇,自然也會留些心思探問。
「無所謂了,反正他愛做什麼我不干涉。」目光又瞟回窗外。
程銖收拾完一大箱的衣物,繼續整理將來要帶進曲府的東西,拉開抽屜,一些程咬金心愛的小飾品、小玩意兒全仔仔細細挪到另一隻木箱裡,而抽屜最底層,有著一條絲絹包裹住的物品,那是這些年來梅舒心送來的拜帖或是回帖,都讓程咬金小心翼翼收藏起來……
「主子,這些東西要帶去嗎?」
「無所謂,丟了吧。」程咬金連看都不看一眼,壓根沒理會程銖所問何物。
「主子,是梅四爺的拜帖……」
程咬金又靜了下來,這回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我不知道,隨你吧。」到最後,她也沒能做出決定,反倒將問題丟回去給程銖。
「那丟掉,反正要是讓曲無漪瞧見這些帖子只會徒增麻煩——」
「等等!」程咬金沒待程銖說完,口氣總算有了起伏,略略急促道:「放回屜子裡去就好,別帶去曲府……」
「主子……」
「好了好了,你別收拾了,廳裡不是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忙嗎?你去幫忙張羅著吧,我想睡個午覺,養足精神。」
程銖很明白王子想藉由轉移話題來叫她閉嘴,也知道主子心裡在想什麼,她將包著帖子的絲絹重新擱回抽屜裡,才輕應了聲「是」。
待程銖退出了她房間,門扉一關上,程咬金伸手拿出抽屜裡的絲絹。
「臭梅四,以後老死不相住來,留著你的帖子做什麼?全丟了最好,丟了最好……」
而她,仍是忍不住收緊十指,將那一張一張的帖子,全揉進了胸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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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鑼鼓喧天,洋洋喜氣的日子裡,天公不作美,下了陣薄薄細雨,猶如早預知這場迎親嫁娶並非心甘情願。
程咬金在丫鬟巧手之下已換上紅嫁衣、梳上婦人髻,胭脂紅唇、拂雲細眉,向來素淨的臉蛋添了顏色,也添了女人的嬌媚。
「鳳冠先別戴上。」程吞銀推門而入,阻止丫鬟將那頂百來顆珠珍鑲綴而成的沉重鳳冠戴在咬金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