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他來,他應該肯見她才是。
「龐大人不在。」守衛態度傲慢。
「龐大人何時會回府?我有非常緊急的事得告訴他。」她不死心,繼續追問。
「龐大人的事,是你這個小老百姓可以過問的嗎?」
「我勸你最好別跟自己的腦袋瓜過不去,萬一因你的拖延,導致危害了龐大人的性命,絕對不只送命這麼簡單!」她也火了。
「哈哈哈,一個小老百姓,能對堂堂的龐大人產生多少威脅?別說笑了,甭想了,我是不可能幫你跑腿的,你死心吧。」
可惡!可惡!
夢然惱火地坐回床榻,小手不知不覺用力揪緊棉被。他究竟在搞什麼鬼?大蟲都快生小蟲了,他還在磨蹭什麼?
她知道被蠱蟲分食的可怕,身體外表雖然看不出明顯的外傷,體內的五臟六腑卻會被啃食殆盡,萬一小蟲沒有食物,它們甚至會想辦法鑽出體外,屆時死狀絕對是淒慘無比,令人作嘔。
這些都還是後話,她雖然可以控制黑心蠱毒性的發作,一旦蟲蠱開始孵育,恐怕連她都沒有辦法掌控狀況,到時候,他真的只能等死。
莫名地,她並不願意見到他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她懷疑他是被迫的,一定有什麼隱情,逼迫他成為柴賊的劊子手,不然他為何三番兩次毫不猶豫與她妥協?
好比他主動將所有不法證據交出來,他幾乎沒有為難芊顏與她,還幫她安撫了單大娘,甚至費心思為她慶賀生辰,若說他無心幫忙,她真的無法相信,這也絕對不是一句「貪生怕死」就可以解釋的。
突然,夢然嘗到一股鹹澀的血味,她竟焦躁到把唇咬破了,思及她是為了龐澈咬破唇,她就覺得荒謬至極,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哈,瘋了。」她八成瘋了。
算了,他都不緊張了,她還擔心什麼?反正柴賊的走狗遲早也要跟著陪葬,她無須因他的慘死而愧疚,那是他自找的……
夢然努力說服自己,裝作不在乎,可她的手竟微微發顫,涔涔冷汗自她的背心流淌而下。
雖然告誡過自己,非必要她的銀針絕對不傷害無辜老百姓,但那守衛實在太不識相了,她尤其痛恨狐假虎威的傢伙,為了去找龐澈,她只好故意製造聲音,引他開鎖進到屋子裡,再乘機賞他幾針,讓他乖乖夢周公去。
慶幸,囚禁她的院落相當偏僻,除了龐澈、看門的侍衛,送飯的女婢外,鮮少有人會在那附近走動,因此她可以輕易脫身,而不被人發覺。
龐澈……會在哪裡?
京夢然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四處張望,就怕被當場逮得正著。
正當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佔地廣大的相府迷路時,在長廊的另一端,赫然發現一棟隱密的院落,亮如白晝的燈火,透過窗欞投射出來,還隱約見到屋裡有兩抹身影在走動,斷斷續續的談話聲,在悄然無聲的靜夜裡,格外明顯。
屋子外頭,看不到任何守衛,談話的時機又選在深夜裡,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在僻室密談。
夢然決定瞧個仔細,放輕腳步,身子貼在牆外,約略聽見——
「去殺了他。」
「他觸犯了相爺的禁忌,早該死,屬下會擇期將這事辦妥。」
「很好,老夫就知道只有你能信任。」
「相爺謬讚了。」
他們又要對誰下手了?李尚書嗎?
從對話的內容判斷,夢然輕易猜出,屋子裡頭的人就是柴仲侖與龐澈,顯然他們又在密謀傷天害理的惡事。
可惡!狗改不了吃屎。夢然惱怒地捏緊拳心。
「對了,聽說你對那姓京的女大夫很是關照,真有這回事嗎?」
「回相爺,確實有此事……」
「啊……」龐澈坦然承認,頓時嚇了夢然一跳,連忙摀住自己的嘴,以免不小心發出聲音。
無奈他們的音量突然轉小,她又急著聽他會說些什麼,促使她只好再往前蹲一些。
「屬下以為,京大夫對於解毒、醫治疑難雜症,確實有些本事,若是她……」
聽不清楚。夢然只好再往前一點。
「……若能將她納為己用,說不定柴相就永遠不用擔心會有人毒害於你,況且皇上那,恐怕還需要借重她的能力。」
「嗯,你說的有理,那暫且饒她性命,那你要如何勸服她,為老夫所用?」
「屬下斗膽向相爺要求,將京大夫交給屬下,由屬下全權處理。」
「可是……」
見柴仲侖有些猶豫,龐澈連忙補充道:「相爺請放心,屬下不會讓京大夫危害相爺分毫。」
「那好吧,她就交給你看管。」
「多謝相爺成全,屬下一定不負相爺重托。」
聽到這裡,夢然的腦子已經化為一片空白,她已經無法再聽下去了。遽跳的心口隱隱作痛,有種被狠狠從背後捅一刀的狼狽痛苦。
攤開掌心,是半顆被汗水浸濕的碧綠丹藥。這是她好不容易從藥袋裡找到的,雖然無法完全壓抑黑心胡的毒性,但至少可以撐上幾個時辰,足夠讓她回解心居拿丹藥。
但——眼前的丹藥,對照她現在的處境,實在諷刺的可笑。
他早已把她出賣了,而她又為何要對他的生死如此在乎?甚至甘冒著被逮的風險……
京夢然!你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
「相爺,屬下還有一事稟告。」
「說吧!」
「據傳當年瑞安寺發生的事,尚有其他目睹此案的人未死……」
「此話當真?這消息你從哪聽來的?」
「略有耳聞,詳細情況還不知曉。」
「快!把那人找出來,不管是誰都給老夫殺了,一人也好,十人也好,全給老夫殺了,我絕對不允許有人藉機炒作這件案子。」
「是!屬下即刻去辦。」
此刻,夢然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臉色慘白,氣的渾身發抖。
她是徹徹底底被出賣了,她是不是還能慶幸他並未將她的名字供出來,讓她還能苟延殘喘幾天?
她早該知道,柴賊的走狗沒一個可以信任,她卻笨的以為他們可以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