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坐,填一下資料。」洪培利公式化遞了張表格和一枝筆給林月葵。
林月葵是專科畢業,字體不僅工整且秀氣,第二印象再度加分。
姓名:林月葵生日:六十四年八月三十日年齡:二十二歲學歷:南台工專畢身高:一六八公分體重:四十三公斤經歷:鼎薪會計事務所家庭狀況:一父住址:台南市安南區海安路一三八巷十號電話:二二四三四四五她寫完後遞給洪培利。
洪培利接過手一看,心忖:林月葵,不錯,好聽;噢!今年才二十二歲,符合;
專科生,合格,身高及格,體重這……未免太輕了吧?難怪她面無血色;會計小姐,好職業;一個父親,單親家庭,好!就這個好了!其他全不用呈上去了,就是她了。
不過先決條件要先養肥一點,不然以她現在的身材而言,懷孕是吃力了點。
「林小姐,你是符合我們要的條件,只是——」
「只是什麼?」她好緊張。她是非得到這份工作不可的,沈原仁負債已達飽和,再不清償,他們以後的日子肯定難過了。想起母親的臨終交代,她更加肯定自己非得到這份工作不可!
「你太瘦了。」
「太瘦?」這也難怪,她一個女孩子兼差無數,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休息了?
還不是有工作就工作,吃飯也是兩餐當三餐吃,哪能溫飽?不面黃肌瘦已是上天厚待她了。「我會補回來的!」
她不願失去這個機會,三百萬耶,她吃個三萬塊也夠補她幾斤肉,這絕對沒問題的。
「好,多久?」
「多久?這哪能說胖就胖的!」
「不行?那算了。」
「行、行,一個月!」
「一個月?太久了,不行。」
「半個月?」
「半個月,長了一點。」
「那……也許我可以去檢查一下,不一定要肥肥的、有肉的才會生,我的臀部很大,聽說很會生的!」為了得到這份工作,她是口不擇言了。
她一說完,洪培利立刻噗地笑出聲,害她長這麼大頭一回害臊了。
原來她血色不足,也會臉紅的。洪培利心想。
「好吧!我冒昧問你一句,你為什麼要來應徵這份工作?」
「為了還人情債。」
「還人情債?誰的人情?」
「我父親。」
「自己父親也講人情?」
「他不是我親生父親,不過他對待我和我母親比親人更好。我母親臨終時一再叮嚀我,做人要知恩圖報,飲人一滴水、還人一瓢飲。」她不愛提這事,彷彿向人昭告她的偉大,不過為了能得到這份工作,她首次披露她的秘密。
「他病了?」
「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需要這三百萬?你不怕對方是個老頭子或是殘廢者?」
「反正我們只需一個小孩,以後就沒有任何瓜葛了,拿人手短,當然要克盡職守了。」她的做人原則令他又再一次刮目相看,這份工作非她莫屬了。
「那好,明天安排健康檢查,萬一——」
「沒有萬一,這份工作我勢在必得。」
「那,看你的機緣了。」
「謝謝你,洪律師。」
「你先回去,我會通知你來體檢。」
「好的,萬事拜託你了,洪律師。」
「嗯!」
她一走出事務所,仰望著上頭燦爛的陽光,似乎也給了她一線生機,她覺得人生光明多了。
她一回到家,吃過午飯立刻上會計事務所上班。早上她請假找工作,本來喪志地想找一些特種行業,幸好電線桿上「天國近了」的標語下是一張帶給她一線曙光的明路。
臨上班前,她向其母祈禱:「媽,幫助我。」
照片上的胡錦雅笑臉依舊,她合掌膜拜,才匆匆趕去上班。
到公司時——「月葵,早上你去哪?」同事問。
「家裡有點事,請假半天。」
「很稀奇耶!你不是一向重視全勤獎金的嗎?怎麼——一「重要的事,不請不行。」
「喔!」
下午的工作很輕鬆,不是查帳目,她們這些會計小姐也樂得輕鬆,聊天聊了一下午。
「對了,你們今天有沒有在社區公告欄上看到一張應徵『借腹生子』的廣告?」
「有啊!有啊!現在的人也真敢。」
「是啊!不過,我看還是會有很多貪慕虛榮的人跑去應徵。」
「也對。月葵,你會去嗎?」
「啊?」她一時竟無法回答。
「我們問你會不會去應徵?」
「不,不會,不會的。」
「我也知道你不會。你是我們當中最乖的乖乖牌了,也從不和男生出門,假日又打工,現在社會找不到幾個像你這樣的了。」
「真的!月葵,你很缺錢用嗎?」
「沒有呀!反正我又不愛出門,找事做才不會無聊。」
「不如哪一天我們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不用了,家裡只剩父親,我出去了,他會無聊的。」
「難不成你準備守著你父親一輩子嗎?」
「也許會吧!」
「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
「我說的是真的。」
「哎唷!談別的,今天……」
別人可以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談天說地,她卻不能;總有太多的經濟負荷,令她不得不婉拒所有的娛樂。□
「林小姐,現在有空嗎?」次日一早,洪培利來電通知她。
「有、有。」
「那我們去做健康檢查吧!」
「好,我馬上去你那。」
「你有車?」
「搭公車。」
「不用了,你告訴我你住哪裡,我過去載你。」
「這不好吧?」
「怕人說閒說?」
「嗯!我生活很單純,這地方人口又複雜,不如我出去橋邊等你。」
「好吧!十五分到。」
「嗯!」
她一掛掉電話立刻走路出去,他很準時。
他們到市立醫院做身體檢查。她第一次坐上檢驗台,雙腿打開,很是羞人,可是為了錢,只好忍受下來。
「洪先生,她還是個處女。」檢驗報告很快就下來了。
「處女?」
「對,若要移胚胎,恐怕——」
「好,我問問她。」洪培利出來時,她已坐在一旁。「林小姐,你沒有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