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髮絲緩緩散落在兩人之間,為她的舉動,破浪微揚起唇角,在她以刀尖對準他時,他出手如閃電地一揚掌,轉眼間那柄短刀即飛離她的眼前,插釘在牢欄外的石牆上。
「妳真有神力?」像是懶得再逗她般,他往後坐了一點,兩手撐在身後打量著她。
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的飛簾,看了他許久,懷疑地問。
「你不信神?」在已見識過她的能耐那麼多年後,他還問這種問題?
「不信。」她所謂的法力,就像是應天所擁有的巫法般,都是藉由求道或是修煉而來,他不信這世上有神。
「那又何須裝上這個?」她冷哼一聲,低首看著雙腕上的手銬。
「只是應景。」他似笑非笑地應著,目不轉睛地瞧著她面上的各種表情變化。
應景?他以為這玩意真能鎖住她嗎?她環顧了四下一眼,並不想告訴他,別說是這種普通的小牢房,就算是今日他將她關在銅牆鐵壁中,只要她想走,任誰也關不住她。
將她看夠了後,破浪忽地俯身至她面前,一骨碌地逼她靠在牆上。
「一個小小的海道,值得妳付出生命去捍衛嗎?」與他作對多年,他最想問她的就是這句話,「躲在迷海上守著一個也不知能不能成真的神話,你們才能安心嗎?」
「你想說什麼?」不明他心情起伏的飛簾,靠在牆上深喘了口氣後,有些慍惱地蹙緊了眉心。
他冷冷一笑,以指彈了彈她額上的烙印,「我在說,我看不起你們海道的神子。」
這話……好像也有人說過。
她想起來了,那夜觀瀾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就在她努力回想著那夜觀瀾所說的全文時,破浪看著她有些迷惘的表情,頓時在心中有了計較。
他只手轉過她的臉龐,「海道的神子吃的、用的是來自哪,妳知道嗎?」看樣子,這個被奉在神宮裡的風神,除了保護海道外,其它之事,恐怕什麼也不知。
對於自己的無知,飛簾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很納悶他話裡那股掩不住的唾棄語調。
他直接替她解惑,「那皆來自於你們的海盜先祖,百年前在海上為盜,四處燒殺擄掠人子,橫奪而來的大筆財富。」
海盜?
她有些愕然,直覺地想要否認,但藍色的眸子在他輕視的臉龐上,卻找不著半分欺騙的跡象,相反的,她看見了掩不住的憤怒。
「你們是海上的強盜,更是海上的蠹蟲,百年前百年後皆然,依舊自私自利得只會強取不肯付出。」掌管東域多年,他最看不過眼海道的就是這點。「要吃,就得耕種、就得為這片大地付出心力,光靠神話能吃得飽嗎?既生在人間,就別說你們不願付出,不然,有本事你們就別食人間煙火!」
才剛醒來,還未將離開海道的種種心事整理好,就得在這情況下接受另一個她未知的過往與現實,腦際有些暈眩的飛簾,似是不想再抵抗什麼般地往身後的牆上一靠,半晌,她淡淡地開口。
「去說給海道的神子們聽。」
破浪攏緊了兩眉,不滿地看她又再次合上了雙眼,以隔絕外界的紛擾。
她倦累的低喃,「我已經離開那些貪婪的島嶼了。」
第三章
鐵造的囚欄朝兩旁扭曲彎折成一個圓形,恰巧容得一人通過,在通往地牢頂端的階梯上,牢外石砌的牢牆開了個大洞,一地的碎石呈放射狀地飛散在地豐外頭,破浪站在罕裡一手勾起那只被棄在地的手銬,發覺他大費周章帶回的那個女人,似乎已恢復她原有的活力了。
只是看著這座被破壞得凌亂不堪的地牢,他還是想不出她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她人呢?」他將手銬扔給站在身後的力士。
「已離開別業了。」看著手中似被外力扯得扭曲的手銬,力士很後悔當初幹嘛不拿破浪推薦他用的另一款,由京城第一刀匠以百鋼所鑄的手銬。
破浪側首睨他一眼,「你們沒人攔著她?」
「不是不攔,是攔不住。」心中哀歎再哀歎的力士,無辜地高舉著兩掌,「我想現下去追她的金剛應當也撐不住了。」要不是親眼見她赤手空拳以風勁將石牆給轟出一個大洞,他哪會冒著被修理的危險去把破浪找來?與那個破壞力強大的女人相比,他情願找上這個偶爾也會講道理的破浪。
連個女人也攔不住?破浪冷冷掃了他一眼,隨即追出去。
此時就在別業外不遠處,再次從天而降的金剛,在又重重一跌之後,顧不了一身的疼,一手按著地面,吁了口氣吹開落在眼前的散發後,再次將固執的眼眸緊緊鎖在眼前女人的雙腳上。
「別再攔著我,我不想殺你。」對於他不屈不撓的毅力,飛簾是很佩服,不過那並不代表她喜歡這種黏人的跟屁蟲。
他苦哈哈地晾著笑,「與其遭王爺責怪,我倒覺得妳殺了我會較痛快……」反正橫豎都是倒霉,他情願選擇這個雖然很不留情,但看來卻賞心悅目的女人,也不要去面對破浪的陰陽怪氣。
只想離開此地的飛簾,在他又不死心地站起身上前時,揚起一掌往前一探,自掌心中釋出旋風將他給吹捲至其中,兩腳被風吹得離地的金剛,已開始在心中不得不信邪,並苦皺著一張臉,認命地被捲入像是漩渦的風中,然後準備在高高飛上天之後,再一次摔得七葷八親。
疾光掠影在他的眼前閃過,在急速下墜時,趕來此地的破浪見狀,即飛快地上前一掌接下正好落下的金剛,掌心扶在體型壯碩的金剛背後,手臂一轉,就輕而易舉地讓金剛兩腳安然落地。
頭昏眼花得像在打轉,金剛忙不迭地捧住腦際,在雙眼終於能看清眼前事物後,他登時一怔,一頭冷汗地看著近站在面前的破浪。
「王爺,屬下……」他的臉色慘白得跟地府裡放出來的冤鬼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