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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中翠綠蓊鬱,花顏繽紛,湖水清澈如鏡,鳥獸自在爬行,端的是一處世外桃源,住的應該也是塵世中的逸人,過的應該是無憂無慮,快樂自在的生活。
「啊……」一陣淒涼的慘叫聲從谷中傳來,聲音中含著莫大的痛苦。
「靳君,看她如此痛苦,我……枉稱千藥之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綠衣女子看著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人兒,眼中充滿了自責。綠衣女子面容清秀,有一雙慧黠晶亮的眼神,此人正是採藥未歸失蹤已久的水閣藥座,也就是「千藥婆婆」。她失足跌入深谷,讓在此谷中隱居的情侶救起,在這人跡罕見的山谷,來來去去不過四個人,她也省得大費周張的易容,以本來面目出現。
「她乃純陰功體,和你的內功最一路的,所以你的冰寒功體可以暫時保住她的性命,但是也只有一年之命,因為此刻她內功盡失,無力護任心脈,將不斷地受到純陰真氣反噬之苦,直到死亡。除非……除非……」藥座「除非」了半天說不下去,只歎了口氣道:
「這法子不知行得通嗎?事關重大,我再想仔細點吧。」
一直靜立在床邊的男子,清冷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人兒。 但見她髮絲凌亂,臉色慘白,但掩不住清麗容色,柳眉痛苦地緊攏著,素來威嚴的鳳眼神光渙散,嘴唇咬得滲出血絲,雙手緊抱著身軀,不能克制的顫抖著。
原來床上這痛苦不堪的女子,便是死而復生的華天香。但見她清麗的面容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鳳眸微啟,望著床邊男子,忍著身上劇烈疼痛,咬著牙顫聲道:「你……你…偽何要救我……啊……」此刻她寒氣入骨,全身上下如萬針鑽刺般難受,恨不得讓人一刀殺了,省得這附骨的疼痛。
男子一言不發,捲起衣袖,右手拿起桌上空碗,左手利刃一揮,在手臂上劃了道口子,鮮血便汩汩地從傷口流出,瞬間注滿了大半碗。
「這樣就夠了。」藥座說道,從衣裙上撒下布條,走過去為男子止血包紮。此時走進一名紅衣麗人,見狀臉現不悅:「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藥座聞聲趕緊縮手離開男子身邊,笑道:「擬香姑娘,小妹看靳君一時不便才多事幫手,請不要見怪。」說完便趕緊將那一碗溫熱的鮮血就著華天香嘴邊灌入。花凝香細眉皺起,艷麗的臉龐露出明顯的不滿之色,向那男子說道。
「寒陽,你又失血餵那病姑娘了?」不悅的語氣中隱含著些微的妒嫉。
她和靳寒陽是武林中人人稱羨的一對愛侶,性情冷漠,殺人不眨眼的靳寒陽,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唯獨對華天香是赴湯蹈火,生死以之。她好不容易在青樓姐妹羨慕無比的眼光下和他歸隱山林,兩人才到這世外桃源沒幾天,誰知憑空掉下來這個叫千藥的女大夫,而後靳寒陽又在河中救起了這女子。
最令她不滿的是,向來冷漠的靳寒陽,為了救活這女子,不但以自身真氣為她續命,還在她寒毒發作時以自身熱血相濟,令她不得不疑心向來忠貞不二的情人是否對這名叫華天香的美人起了心。
靳寒陽仍然是沉默不語,花凝香艷美的容顏罩上了陰霾。
溫熱鮮血一下肚,華天香便覺四肢百骸有了暖意,疼痛驟退,神智也清醒了。
她瞬間便察覺花凝香不滿的神色,孤僻傲性的水閣香座,怎能受得下這種氣,便冷冷地道:「我不便在此叨擾賢夫婦清居,明日便離開。」
說完向靳寒陽微一頷首:「蒙靳君相救大恩、華天香來日再報。」
說完便勉力要走下床鋪。此時她外傷未癒,內傷又重,就算要抬下腿,也如舉千斤,但傲性的她,依舊咬著牙,扶著床緣,慢慢坐起,慢慢下床,她臉色慘白,額上滿是冷汗,這麼一起一站,實是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故腳一踏出去,身子便軟倒,跌入一具男子胸懷中。
靳寒陽一把抓住勉強下床的華天香,將她重新扶到床上躺好,神色不表贊同的看著她,然後朝花凝香望了一眼。花凝香被情人微帶譴責的目光一望,訕訕說:
「瞧在寒陽的份上,你就在此安心養傷吧!」心中卻暗道:「故作病弱嬌柔,在姑娘面前演這種粗淺技倆,我在青樓瞧得多了。」纖腰一扭,便走出房門。
「一刀將我殺了吧,我不想讓你們夫妻反目。」華天香淡淡地說道,她明知不會有回答,仍然忍不住說出口。自她清醒以來,從未見她的恩公開口說過一句話。
靳寒陽仍是沉默不語,一雙冷漠清亮的眼眸,定定的凝視著她。華天香突然發現,那看似冷漠的眼神下,有一抹溫暖的關切,叫她不要喪氣,要活下去,那關切的眼神,就像那人,那她即使在病痛中也無法忘記的影像——沐聖陽。
「你的眼神,好像他……」說完使氣竭力怠,昏沉地睡去。
藥座笑道:「香座萬萬想不到,她的救命恩人,居然和沐聖陽有關係,當初若不是我無意中發現,也決計想不到,寒冰劍客靳寒陽會是昊陽掌教的師兄。」
靳寒陽冷漠的俊容露出些微悅色,似乎對聽到昊陽掌教四字感到愉快。
藥座續道:「靳君,你是因為認出這方暖玉,才救治香座的嗎?」她從昏睡的華天香頸間掂起玉珮,晶暖的潤色,其上刻著古篆「聖陽」二字。靳寒陽點頭。
藥座笑道:「武林中人大概想不到,性情冷漠的寒冰劍客,其實最重兄弟之情。話說回來,別說他是你師弟,沐聖陽那般溫暖的性情,只怕接近過他的人都不禁心生相幫之意,這就是他的魅力之所在,和你這冷冰冰的個性截然不同。」
藥座頓了一下,忽爾笑道:「也許,外表不同,內裡卻是一樣暖心熱血也說不定。至少,你們雖然一個是純陽功體,一個是天生寒冰功體,血總都是熱的吧……我在胡言什麼,又有哪個人的血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