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藥座自言自語的時候,靳寒陽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
華天香睜開眼,見晨曦從紙窗透入,面對清晨,她漂亮的鳳眼裡只有毫無生氣的灰黯,她恨自己再度醒來。轉頭看見靳寒陽依舊直立窗前,顯然是怕她情緒不穩,自殺了結痛苦。華天香不覺苦笑,她現在連疼痛時翻滾的力氣都沒有,又怎有力氣自盡呢?望著那挺立窗前的男子,她不禁想起,沐聖陽也曾經如此在窗前守護著受傷的她,只是那時重傷頂多失去武功,現下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伸手摸了摸臉頰,干的,她竟然連流淚的力氣都沒了。
又來了!華天香隱覺肌肉抽痛,心下恐懼。果然,那刺骨穿心的疼痛迅速地佔據她的神智。她手腳肌肉疲憊無力,只能軟癱在床上,任由劇痛侵襲,如同一隻腳已踏進棺材,等候閻王宣命的人。
「你…殺……殺了我吧!」華天香無力地說道,她現在就連咬牙也覺得累。
靳寒陽仍舊是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我…這一生,從……從不求人,我……求你一刀殺了我吧!」華天香至此已經氣若游絲。 靳寒陽堅決地搖首。華天香見狀心中怒氣陡生,力氣隨之而來,怒吼道:
「你…為什麼不讓我死!難道我連想死也不能?你無權決定!」
靳寒陽被大罵一陣,臉上仍是漠然神色,突然轉身走出房門,到了門外,仍聽得見華天香的叫聲:「你無權決定…」
藥座緩緩說道:「我都聽見了,你來就是要問我究竟有沒有得救,否則如此下去,只是讓香座多受半年痛苦,還不如將她殺了,對不對?」
靳寒陽點點頭,輕歎了一口氣。藥座神色凝重地說道:「我思索了三天三夜,只有此法能救得香座性命。只是,方法雖有,卻是極難實行。」
靳寒陽望著藥座,示意她說出一切。藥座詳細地說明醫治華天香的法子:
「除非有人能以純陽內功,化去她身上經年累月所積的純陰之氣,簡單的說,就是毀去她二十多年來苦練的純陰之體,歸於平常。全天下大概只有一個人,他的純陽內功足以成就此事,而且他應該是童男之身,方能施功。靳君,相信你明白我指的是誰。 最艱難的是,這施功不比平常,必須由全身各竅灌入純陽之氣,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靳寒陽心下明白,藥座言下之意,是指施功者必須和華天香燕好。
藥座歎了一口氣:「這才是真正不可行之處,你師弟以堂堂昊陽掌教之尊,願意自毀三十多年勤練苦修的清潔道體,去救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嗎?」藥座離開武林有一段時日,當然不知沐聖陽和香座結拜之事,就算知道,也沒料到昊陽掌教居然對香座動了情。
靳寒陽在桌面上寫下,一切由聖陽決定。
「你的意思是要帶沐聖陽來此?」藥座問。
靳寒陽點點頭。
「此去路途遙遠,而恐她病情有變,我自是留下來照料。只是…… 」藥座頓了一下,「凝香姑娘也隨你同去嗎?」
靳寒陽搖頭。
藥座說道:「靳君,你在武林中敵人甚多,此回再現江湖,得多加小心,你不帶凝香姑娘同行,這是一番好意,但是,小妹覺得你當對她明言,救華姑娘全是因為師弟之故,她才不會心有芥蒂。」
斬寒陽毫無表示的走出房門。藥座在他背後歎道:「笨男人,你不對她說,她怎麼會知道?青樓出身的人心思又特別迂迴,也難怪花凝香會想到別的地方去了,若我來對她明說,只會更糟。靳寒陽,你徒有俠骨,卻完全不懂柔情。」
果然,隔天花凝香便一臉陰霾地送靳寒陽出門。靳寒陽僅輕拍一下紅粉知己的肩頭,便轉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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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天香
沐聖陽一見到這三個字,臉色大變,渾身顫抖,顧不得是在武林大會廳堂,數百名武林高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這天下第一、武林支柱的昊陽掌教的身上。
他一把扯住靳寒陽的衣袖,顫聲道:「她……難道她沒死麼?」語氣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相信。
靳寒陽點點頭。
「四哥,你要我即刻前去嗎?」他四下環顧,見滿堂的武林人士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顯然對寒冰劍客突然闖入武林大會,而昊陽掌教與之對話感到好奇。另一方面,他也看見有幾個人眼露凶光,手按劍柄欲起,想來是要找靳寒陽報仇的。
「老四好不容易退隱了,今天冒著仇殺的麻煩來找你,一定是刻不容緩的急事,你就趕快隨他前去吧!這裡就交給作哥哥來打理。」說話的是方烈陽,他從天府、吳陽、飛霞三個主位中起身,和前來的靳寒陽互望一眼,便拍拍沐聖陽的肩頭如此說道。
飛霞五老慍然道:「沐掌教公然離席,豈不是藐視在座的英雄好漢?」
方烈陽雙眼朝飛霞五老一掃,虎目炯炯有神,沉聲道:「難道天府方烈陽不夠資格主持會議?」
飛霞五老見他神威凜凜的模樣,不覺噤聲,心想,方烈陽威猛剛硬,可比沐聖陽難纏得多,得罪了他,只怕往後天府不會善意對待飛霞派,於是不敢再言。
沐聖陽便隨著靳寒陽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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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世外深谷,沐聖陽無心欣賞四周美景,心中儘是想著:「她受了如此重的外傷和內傷,如何能救得活?就算四哥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讓如此重傷之人恢復如初。」他心中已經有了底,如果,如果天可憐見,讓華天香活了過來,就算她變成面目全非,全身癱瘓的殘疾之人,他也要一生護持於她。他心中暗自下了決心,就如從前一般,沐聖陽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改變。沐聖陽隨著師兄踏進小屋中,一顆心忐忑不安,就要見到他的香妹了,他日日心傷懷念的香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