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帶刺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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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我今晚和你一同行動。」

  石巖軍神情一閃,「穆府不需你僭探部署了?」

  扣雲猛地皺眉,「我做何決定不必你干涉!」

  石巖軍沒有表情地審視師妹自知失言的錯愕,沉寂一層又一層地堆疊,連空氣也擁促起來。

  「那我們二更時府衙外見。」

  「師兄!」扣雲急急抓住他,「別走……」

  石巖軍回頭,探幽的瞳仁中有柔情、憐惜,也有一抹喟歎,「扣雲,你不再需要師兄的扶助了。」

  「不!不是這樣的——」扣雲懊惱地咬層,不知如何將懷中紊亂的思緒化為言語,向來她就是依賴師兄,儘管決斷上她比誰都果決勇敢,但精神上,她是極度脆弱的。行為只有師兄瞭解她渴求卻無望實現的夢想,只有師兄體諒她抓不住一切的空虛,只有師兄看得見她堅強冷漠外象下的酸楚,他是她沒有血緣的親人,是她沒有承認的朋友……她不想遠離他、傷害他的,但他對她的感情使她卻步,她不希望彼此的情誼因此而破裂,卻總在言行間促使兩人的矛盾裂痕加深,天!

  他眼瞳中的熱切教她好為難。

  別首,她再次迴避他的眼神,總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閃躲,只為不願承受他那腔情柔,只因莫名的恐懼、害怕……她到底是什麼?要什麼?連自己都無法定位自己的人,連感情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人,這種人根本沒資格承受任何人的感情啊!

  為什麼不拿我當妹妹?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秦扣雲,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扣雲不覺自己已渾身輕顫,猶溺於深沉的畏怖中不得解脫;她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怕自己永遠不瞭解她的夢她的根在哪裡,怕自己一旦接受了別人的溫暖就再也捨不得放走它,怕自己會因感情而變得軟弱,怕……

  「不要怕!」石巖軍再也無法隱藏,張臂攬住她,緊緊地將她扣在自己懷裡,「不要逃避,扣雲,為什麼你不正視我,不正視我……」

  「不!我們是兄妹,我們只是兄妹……」

  「我們不是!」

  好冷……為什麼被抱住了還是這麼冷?為什麼師兄的擁抱和那個人的完全不同呢?她記得他的眼神,完全的熾熱、滾燙,那不是針對她而散發的,而是處於高熱下無意識的流露,對生命的熾熱,對溫暖的渴望,想抱住什麼東西填補空虛的心,安全、穩定的滿足……和師兄的擁抱不同,不同的!

  推開他,她依然是冶艷無匹的秦扣雲,沒有表情,沒有感情,冷靜得近乎冷血。

  「師兄,我原諒你這回衝動的魯莽之舉,但我希望你能自制,這種情況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的聲音為什麼能柔媚得如此無情呢?

  「我能說的只有:你是我師兄,永遠都是我師兄,不會更改,沒有更改。」

  為什麼她能面不改色地講出這麼絕決的話?

  秦扣雲一問又問,石巖軍僵直如岳的表情,沒有顏色的空洞似將他連骨帶肉整個吞噬,反射至她瞳底,讓她狠狠地恨起自己。

  「你還不明白嗎?天邊的雲,雖然美——卻是冷的,沒有人扣留得住的。」

  旋身,她施施然啟門而去,沒有多瞧他一眼,也沒有多留一句話,連那縷淡香也一併帶走,而他的心……他還有心嗎?扣雲……扣不住的雲呀!她的名字本身就是無法圓滿的夢,又豈能怪她的尋尋覓覓?

  痛嗎?不,他早就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了,人不都說他是岩石造的嗎?石人怎會有心?

  既無心,又何來痛苦?石巖軍、秦扣雲,一個在地一個在天,天與地本來就不可能,他們自起名那刻起就注定了這種命運,怪得了誰?是他自己勘不破,執意傾慕那朵流浪的雲霞,是他自己不聽話,活該受罰。

  真的不痛嗎?

  澀然一笑,他退步隱入廟龕暗處,以無語還諸沉默。

  ***

  要去?不要去?是敲門好呢?還是直接送進去給他?他會不會見了我又發火暴怒亂吼人?

  玨儀手裡的補湯已不知讓她換了多少姿勢端著,她卻依舊拿不定主意。垂睫盯注著藥盅,她自嘲地扯開苦笑,似乎她這輩子都只是替人勞累替人忙;藥、湯什麼的為人端了無數次,操持家務辛勤無休,恪守婦道儀禮,先是伺候父母,嫁了之後改伺候公、夫,連著育有二子,天生勞碌賤卑的命吶!

  難道,我真的只能過這種生活嗎?為什麼我如此付出,卻得不到女人家渴盼的對待?

  女人,最怕的就是嫁錯郎,她的人生尚未邁入花樣年華的青春,就被毀了……怎不怨?

  怎不恨?跟著父親唸書詠文,識字達理,她學會了不該學會的,思考、夢想以及希望,她希望能自己選擇自己的將來,希望得到別人平等的對待,不因她是女人而歧視輕侮,希望能找個志趣才情相當的好歸宿,夫妻倆夾冊吟詠作育英才為國家社稷出份心力,她希望……收回遐思,她對自己不切實際的腦袋報以嘲弄,她現在只希望待會兒進去別被罵。

  正想推門,就瞥見前方公公踏著不急不徐的步伐而來,手裡捧著的是一疊厚重的書冊。

  玨儀微凜,眼明腳快閃到迴廊處避著,自從意外發生後,公公就極力反對她接近丈夫,要讓公公看見她在門外徘徊必又惹他心悶。

  柔順的玨儀在公公入房之後探出頭來,突如其來地被乍然迸現的一串疑問弄得惑雲叢生:因何公公的態度完全變了?以往對兒子,他向來是提及便蹙眉,父子兩人總像八字相沖,一照面便劍拔弩張,誰也不肯主動親近誰,怎麼這些天老往兒子這兒跑?還有公公對她探視丈夫那反對的神情,以及相公異常之舉……不知怎的,她總覺得相公不再是相公了,好像變得——變得溫文些,雖然見到她仍是叫囂暴躁,但竟在察覺她的不堪屈辱後放緩了語調,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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