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帶刺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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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不自覺,莊則禮怨憾地歎,「這世界沒有天理!為什麼你這麼好的人竟是這種境遇?難道世上已沒有識人之士了嗎?那些單憑蜚言就定你罪的人真該懺悔!」

  「這世界還是有天理的,不然就不會讓我們相識了。」問生拍拍他的肩,笑問:「不是嗎?」

  因為這句話,讓扣雲真正對他另眼相看。當她為瞎眼老婦灸了兩針後,不小心聽見他們最後一段話,如雲凝思中起身,卸下了無形間的敵意,重新以對等的角度看待這頭戴修羅面具的人。

  「敢問姑娘,我娘她的眼疾——」

  「的確是過度哀泣引起的失明,如果是一般郎中,只有束手無策的份。」扣雲刻意不挑明說,果見則禮憂染眉宇,但莫問生仍一派安適。隱忍不住突倏而生的怒火,她挑釁而問:「你不擔心我醫不好大娘的眼疾?」

  莫問生有些失笑,他又哪裡得罪她了?怎麼她字句都衝著他來?

  「我說過,我相信你。」

  不管醫不醫得好,他都相信她已盡力,既然盡了人事猶無計可施,那擔心也沒用。

  扣雲自他一句「相信」中讀出許多事,銀牙輕咬,他明明看出她有能力卻不道破,這是什麼意思?她才不需要人替她掩飾什麼,這回激不動你,總有其他辦法揭下你平靜的面具!

  「一般的郎中治不了是因為他們沒有鑽研過毒,只要用適當的微毒加以刺激大娘七處眼穴,一個月後自然慢慢能重見光明。」解下耳墜,她扭開墜心倒出兩顆細若朝露的藥丸。

  「這藥丸可固本培元保大娘不受毒療之害,五日一顆,我已經紮了兩針,剩餘的工作只要普通大夫就能勝任。我開張單子指示,你只要依我所說的吩咐,保證你娘眼明如昔。」

  「謝謝姑娘!謝謝……」

  「不用謝,我只是替我手下犯的錯給你們些交代而已,下回若遇上江湖事,別再雞婆逞英雄。」扣雲囑咐畢,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就步出房門。

  「問生,看來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或許你們上一代的恩怨有機會化解,你向她說說看,說不定她能理解,就此化干戈為玉帛,不再追殺你。」

  「你怎麼知道她就是我對你提過的仇家之女?」

  「在你來救我之前,我就自霍定的口中聽到你沒告訴我的那部分。」則禮除了為他的情路憂慮之外,更有不平,「你不該承擔這一切的!他們的過去根本和你沒有關係,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呢?」

  「如果世人相信我的辯解,今天我就不會被冠上瘟神這兩個字了。」他的話,不是自卑,不是自棄,而是事實。

  莊則禮也親身體驗過世人的愚昧,所以他沒有再言,這世上的道理,太深奧也太荒謬了。而什麼力量都沒有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祝福。

  「兄弟,我知道你不喜歡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但冷姑娘慧質蘭心又是你情之所鍾,有機會就讓她明瞭你的苦衷,別讓她繼續誤解你,好嗎?」他聰明地把話說在前頭,「喂!我都能收下你的禮,沒理由你不能答應我的要求吧?」

  問生笑罵,「什麼時候學得和則玲一樣賊?」

  「對你不耍點賴怎能讓你這頑石點頭?我雖稱不上見過世面,但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那莫名其妙的恩怨若能化解必能教冷姑娘不再敵斥你,依她的磊落而估,你如能做到這點,贏得佳人芳心就不是件難事……」

  「則禮!」問生沒讓他編織太多的「如果」,只是問了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你想如今天下有哪個女人見了我面具與手套下的形貌還會對我有好感?」

  則禮微愕,久久之後一歎,「我希望有……」只是這希望太渺茫了。猶記得當初乍見面具下的他時,連他這個男人也禁不住駭怕,何況是一般女子?

  「這世界沒有天理。」沒有激越和忿怒,莊則禮平靜又無奈地重述這句話。

  「別說了,我替你上藥。」

  「不用了,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我自己來就好,你代我去向冷姑娘道個謝,可別讓人家錯認為我們是莽夫,一點禮節也不知。」他鼓勵地眨眼,「去呀!」

  「我有沒有說過你是個很貼心的兄弟?」

  「你這不就發現了嗎?」他微笑地推他出門,「少囉唆了,天一亮還有得我們忙,時間緊得很,別浪費了。」

  目送他走近她,莊則禮的笑靨倏沉為感慨。能多看兩眼就讓他多看兩眼吧!不管是留作記憶或傷懷,至少比一無所有來得強,他的傾慕只能孤獨地埋藏——這是他不能改變也無力改變的事實。

  搖頭,他還是嗟吁自詢,「難道這就是天理?」

  ***

  從沒想到勾欄院的後園這麼冷清。聆聽著迴盪在空冥中的聲音,緩緩地讓每種振動流過心眼,有尋歡客的嘻鬧,鶯燕們的打情罵俏,老鴇假意的逢迎聲,以及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腳步聲?!

  忙不迭睜眼旋身,她流放的意識如數集中在他那張不會哭也不會笑的面具上,懸滯在空冥中的氣氛添了些肅穆。

  察覺她的戒備,問生停步在尺餘距離之外,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他含藏著太多太多心緒的瞳眸凝望她,令她的心跳因他而鼓噪起來……「有事嗎?」

  「則禮要我代他轉達謝意。」

  「就這樣?」

  「他要我說的就這樣。」

  「那你要說的呢?」為什麼她會對他好奇?為什麼當他停步尺外時,她的心就會為他眼中的黯然而擰,進而為他放鬆了警戒?為什麼她就是忍不住希望多聽聽他那副水般惑人的嗓子?為什麼他的眼神這麼突兀而熟悉地讓她感到莫名的憐惜?

  「你忍受種種指責、嫁禍、污蔑和追逼,難道沒有半句話要說?」

  「我一直試著告訴你們實情。」

  「實情是什麼?」扣雲提了高聲量,「是你確實虧欠我們,所以才對我們的追拿次次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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