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森急急地翻著下一頁,又見賽門醫師對莉莎,羅門診斷內容紀錄:
就診時間:一九九六年。(距離上次就診時間已逾一年。)
症狀:情緒忽而激動,忽而沉默不語,明顯的雙重人格表現,其中「本我」對「虛擬人物」極端憎恨。甚至出現「欲置對方於死地的言辭」;並在極短的時間內歸於平靜,彷彿不曾發生任何事情。
人啊,這可以說是標準的人格分裂症的徵兆,尼爾森冷汗直冒,不禁為莉莎·羅門可能就是洛夫身邊的莉莎而憂心忡忡。
如果她真是他們所熟知的莉莎……那麼今夜她與蘇菲亞「激烈」的反應,或許可以解釋為一種「本我」不再壓抑的反撲反應!
簡單的說,莉莎·羅門就像顆不定時炸彈,一旦對方或是自己誤入「本我」的地雷區,引爆也就在所難免!
她會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若能長期治療,她的病情或許可以獲得控制,可是她卻在一年後才再就醫,痊癒的機智渺茫,而且可能變本加厲。
不安的情緒迅速地滲入尼爾森的每一個毛孔,忙不迭地又往下翻閱——
就診時間:一九九七年七月。(距離上次就診時間,為時一年。)
症狀:此次就診,她顯得十分平靜,只說了兩句話,「事情已經解決了,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
附註:
疑點一,說話的「她」,不知是「本我」,還是分裂人格之一?
疑點二,「事情已經解決」意指事或是人?不可查,卻是關鍵。
疑點三,「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一種強勢主導權的呈現方式,突破一般患者會有的認知,顯現她不承認自己「精神狀況不穩」,反而誘導醫者因她的意識而診斷。稍有差池,易導致誤診。
「好個高明誘導醫者的精神病患。」尼爾森喟歎。
果然,這本病歷表真的在莉莎·羅門的「放話」下,後面一片空白。
她再也沒有來過悲憫療養院。
「你在哪裡?莉莎·羅門。」可惜病歷表上沒有患者的照片,否則就可立即判斷她究竟是不是洛夫所聘的兼任秘書莉莎!
「對!」尼爾森忽然靈機一動,連忙撥起已離職的賽門·賀夫醫生的電話號碼……或許他可以揭開謎底!
電話聲連響了三聲後,只聽見冰冷機械的聲音傳來:「這個電話已無人使用,請查明後再撥,謝謝。」
尼爾森心口一涼,無奈地掛上電話。
絕望的心情卻在瞥見患者留下的電話號碼,再次燃起希望;誰知又因照見電話號碼的數字時,心情再度跌入谷底。
因為那個電話號碼,是他們療養院急診室號碼倒著念的數字。
「好個刁鑽的病患。」尼爾森闔上病歷。決定打電話給洛夫,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莉莎,沙克洛夫都不應該掉以輕心。
奇怪的是,他怎麼撥也撥不通洛夫家的電話!
明天他還是親自跑一趟吧!
※※※
斗室裡,殷紅詭橘的燈光照著那方小小的祭壇,壇前站著的仍是那幀披頭散髮、雙眼發狠,人鬼不像的一具活死屍,口中不住哺哺念著:「嗚木烏拉翁,嗚木鳥啦翁……」
只是這會兒桌上的五彩粉末換成細白粉粒,前方還放置了一隻晶燦奪目的水晶杯,就在這一切告一段落時,那詭橘身形謹慎地抓住杯腳,將那團混上水的粉粒往杯口一路抹著……
「我敬你!干!」雙唇湊近杯口,佯裝敬酒的動作,卻沒有真的碰到杯緣。突地,咯咯大笑,瘋狀十足。
「鈴……鈴……」乍響的電話鈴聲,陡然喚回那剝離的理智。
是惱恨也是不耐,這人猛狠地抓起電話,就著往桌面上用力重擊了幾下,這才湊近話筒,「喂……」聲音森詭地令人毛骨悚然。
「該死的,你又躲到那鬼屋做什麼?」對方憤恨的指責化作邪厲的符咒,熱辣地一箭穿心射中這端的她。
「關你屁事。」她也不客氣地回敬那端的中年女子,又將話筒連續往桌面上重擊,以洩心頭之恨。
「該死的丫頭,敢這麼和我說話,要不是你姐姐的忌日就快到了,我才沒有這閒工夫打電話給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女人又罵道。
「你這麼愛她,就和她一起——地獄呀!」她不客氣地惡咒。
「可惡!」女人惡言甫落,突然有感而發,「唉!彩虹,這世上只剩下咱們母女相依為命了,難道就不能和平相處?回來吧,我想你姐姐會希望你回來看看她的。」
「是嗎?」詭冷的聲調隱隱地透出她的絕情。
她很懷疑姐姐會想看到她!
「彩虹——」中年女子忽然不知該如何接口。
「等我把這裡的事解決後,我會回去。」喀地一聲,她切斷了電話,也割斷了母女僅存的情分。
她再次回到祭壇前,側面的鏡面映照出披頭散髮的輪廓,仍可找到她一向彩妝的容顏,她竟是——
莉莎!
第十章
曙光乍現。
紀曼菲匆匆抓起大哥大就用力敲著沙克洛夫的房門,「洛夫,你醒了嗎?」
凌亂頭髮、裸著上身的沙克洛夫,氣憤地衝到門邊將門拉開,一見她眼中的哀傷,因睡眠不足而燃起的火氣騖地降溫,「有什麼事?」
「我得趕回紐約。」焦躁爬滿她那張脂粉未施的容顏。
「發生了什麼事?」關心的同時,卻又迷失在她無邪的淨澄臉蛋中。
「我母親突然生病住院了。」酸澀的情緒催迫著滾燙的淚水湧上眼眶,倔強的個性卻強令將決堤的淚一一逼了回去。
他二話不說,將她擁個滿懷,剛毅冷峻的神情頓時化作繞指柔。「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我本想打電話訂飛機票的,偏偏我的大哥大剛才摔壞了;而你們的電話竟然也撥不通,我想,我還是直接到機場訂位。」她吸了吸鼻水。
「哦,對不起,是我將電話拿了起來。來,給我你的護照號碼,我幫你訂位。」他拍了拍她肩頭,像哄孩子般地耐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