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夢婷就是楊婉菁的小阿姨,楊婉菁七歲時父親便因車禍意外身亡,當時邱夢月獨力負擔女兒的教養,還在念大學的邱夢婷自然而然地在課餘時候負起照顧小外甥女的責任,邱家人的向心力一向很強,也因此會對邱夢婷悲慘的遭遇異常憤怒,進而聯手計劃為邱夢婷報復。
獵鷹知道死硬派的父親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判決。父親向來生活嚴謹,也見不得別人行為鬆散出錯,更別提日益開放的男女關係,在他保守古板的觀念中,那些婚前失貞的女孩簡直可與淫婦畫上等號,連妓女都不如。
在他認為,妓女出賣靈肉所為的是金錢,或許可能因為環境所迫;而放縱男女關係的女孩,卻是追求情慾的快感所至,他根本認定這種放縱情慾的女子是賤。
火狐繼續說道:「你這幾年也一直暗中搞得邱家人雞犬不寧,策劃這件事的邱夢月已經去世了,楊婉菁現在也去了半條命還不夠嗎?」
獵鷹冷冷地說道:「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再說了。」
「你自有分寸?」火狐冷哼了一聲,「我還真懷疑你是否將對你父親的愧疚藉由恨轉嫁到楊婉菁的身上。」
「我不是教你別管了嗎?」不耐煩的語氣裡已經能嗅出幾分火藥味。
「或是你根本捨不得放她走,因為你除了恨之外還有愛,因為無法忘記對她的愛而更加恨她——」
「住口!你……你太自以為是了。」
獵鷹一臉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火狐只是堅定地看著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別忘了,組織花費了不少心血栽培你,與其看著你因為這女孩而毀了你們兩人,不如我親手殺了她來保有你。」
「你——」獵鷹知道火狐絕非虛言恫喝,心頭忽然掠過一陣戰慄,「你帶她走吧!告訴她,她的債還清了,她不再欠我了。」
火狐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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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楊小姐,我決定撤銷告訴了。」
楊婉菁愣了愣問道:「為什麼?既已堅持到這時候了,為什麼不繼續?難道你想讓那畜牲逍遙法外?」
楊婉菁望著身前蒼白憔悴的臉龐,從她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眼前的女子正急速的消瘦,她幾乎懷疑,再過一陣子這女孩是否會化為一縷輕煙消散;或許真的會,或許那正是女孩所希望的。
眼前的方潔雨,一個才剛從學校畢業的女孩,滿懷著抱負與理想規劃著璀璨的人生藍圖,正當她憑著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開啟了第一道門,卻在一次的商務應酬中被客戶給侵犯了,來頭不小的客戶不但對於自身的獸行毫無悔意,還在事後像是付夜度費般地,丟了一張面額五十萬元的支票給她。
年輕的方潔雨受到這樣的打擊,幾乎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若非有親人的扶持只怕早已崩潰了,方家人不甘心親人受辱,決定提出告訴,而方潔雨的老闆自責因為一時的疏失導致員工受到這樣的傷害,在行動和金錢方面全力支持方家人,然而對方仗著財大勢大,不但祖父是黨國元老,父親也是政府機構裡的要員,仗著政商兩界的關係,不但對方家人威逼利誘,以達成私下和解的協議,也不斷地對方潔雨的老闆施以各方面的壓力。
眼見週遭的親友因她一人大小災難不斷,終於失去了對抗的力量,只想消極的躲避。
方潔雨哽咽說道:「我當然想讓那畜牲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我怎能讓我身邊的親友因我受到牽連?何況就算真能將他繩之以法,他的家人豈會善罷甘休?我們不過是平凡的小康之家,能對抗他們多久?我父母年紀都大了,我發生這樣的事情已經讓他們很傷心,我怎能還要他們陪著我受苦?」
「潔雨,那不是你的錯!」楊婉菁凝重地問道:「陳仲傑又對你們做了什麼?他恐嚇你們嗎?你可以告他恐嚇啊!」
方潔雨搖搖頭,「你不明白,以陳家的身份地位,他們根本不需要下達任何命令,自然會有人來幫他們處理麻煩。今天早上,我哥哥被車撞了,雖然只是輕傷,但這已經是他這半個月裡發生的第二次車禍了,從我決定控告陳仲傑之後,身邊的親友幾乎都發生過一些不大不小的意外,我……害怕再繼續下去,他們會發生無法彌補的傷害。
陳仲傑已經毀了我。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甚至一直支持我的老闆也跟著受害。」
「潔雨……」楊婉菁歎了口氣,「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又是周休二日,我想這事我們下星期一再討論,你可以趁這兩天好好考慮一下。」
方潔雨飛快地說道:「不!我決定了。」
楊婉菁堅決地說道:「我還是希望你多考慮一下,畢竟這案子我也出了不少力,你不能不考慮我的感受,所以請你務必接受我的請求。」
楊婉菁並非無法體諒她的退卻,當年夜梟雖然沒有真正的侵犯她,但幾乎身無寸縷地令人為所欲為的羞辱,和獵鷹那不留情的一槍,也讓她足足做了一整年的心理輔導,心底的陰霾才慢慢地散去。
方潔雨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應允了。
楊婉菁微微一笑,送走了方潔雨之後,她回到辦公室瞪著堆積如山的檔案。一股深沉的無力感自心底深處湧了上來,她匆匆的拿起皮包,離開了辦公室,開著車子往北走。
一小時之後,她已經站在位於北部一座風景優美的墓園中。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車聲人聲,沒有燈光燭光,只有屬於死亡的寂靜和寥落。
她走向了一個半圓形的墳墓,墓碑上,沒有照片,沒有悼文,沒有任何虛詞的讚揚,只簡單的寫著,「杜磊先生之墓,生於民國二十三年死於民國七十六年,享年五十三歲」。
或許是因為內疚,或許是因為墓穴中的老人也在同樣的工作圈子中,每當她因工作不順而產生了挫折感時,她總會到這裡上上香,尋回內心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