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知道牡丹本身就被尊為花主,而姚黃更是牡丹花王中的花王,當然咱們得先拜見花王,再去拜花後,最後再瞧小臣子。」月下可是將花的階級分得很清楚。
「花後又是誰呀?」
「魏紫啦,」跑了好一會兒,月下終於願意停下腳步,雙眼迷濛地瞧著眼眼一圃鮮黃碩大的牡丹花。「這就是姚黃了吧?一定是,好美的色澤呀……我一直想畫一幅男女在鋪滿牡丹花瓣的綿綢上交合歡愛的圖呢,最好兩旁還有人在撒什化瓣,漫天飛花,說多美有多美。」好沉醉喔。
天香蹲著身子,與臉蛋般大小的牡丹平視,聽見月下這麼說,賞花的雅興都沒了。
唉,果然是畫春宮圖的畫師,滿腦子只想著這些。
「梅莊牡丹很貴的。」雖然月下口中的情境也頗能激發她寫稿的思緒。
月下才沒聽進這句殺風景的話,畫癮大發,立刻在腦子裡勾勒出無邊春色。「尤其又是花王中的花王……想想,鋪滿鮮嫩色的姚黃,女人香肩半露——」
月下停頓下來,天香也很習慣地接下去。
「如凝脂一般,男人瞧了心猿意馬,懷裡女人嬌顏更勝牡丹艷美,他情難自禁吻住欲語還休的俏嘴兒,靈活手指解開她的腰帶,撫去她一身花瓣的同時也將羅濡脫下,裡頭繡著牡丹的兜兒包裡著軟嫩酥胸,勾引男人採擷綢布上微微凸起的紅梅——呀呀,我在幹什麼呀……」她沮喪地趴在泥地上,討厭自己跟著月下一塊要淫蕩。
「若兩位姑娘要這樣,梅莊也能提供牡丹花瓣,看妳們是要姚黃、魏紫、醉顏紅、一拂黃、顫風嬌、藕絲霓裳、觀音面、瑞露蟬,各式花瓣隨姑娘們挑,收費合理。」一道隱忍著笑意的男嗓介入她們之間,似乎同樣興致勃勃,也覺得她們的提議有趣。
天香與月下同時回頭,瞧見一名衣著簡單卻滿身當家威嚴的男人,他朝她們笑,笑得有些假——應該說,笑得有些市儈。
「在下梅舒城,打擾兩位賞花的雅興了。」他拱手,報上身份。
「你是梅莊大少爺!」月下雖沒見過梅舒城,但對這三個字如雷貫耳。
「正是。如果姑娘嫌牡丹價高,梅莊還有杏花、桃花、杜鵑;夏有荼蘼、蓮、榴花、茉莉、紫薇;秋有桂花、菊、山茶。至於冬……則不建言,因為冬雪紛紛,即使在雪地上鋪滿梅花花瓣做那檔事,還是很冷。」雖然他想連冬季的份也一塊賺,不過就怕先一天才收了客人的賞花錢,隔一天就得還客人一筆傷風求醫錢。
「呃……」兩個姑娘沒料到她們說的話全被聽光了,面面相覷。平時兩人私底下聊的話雖露骨,好歹也只是交頭接耳,沒旁人在場,這回不但被人聽見了,那人還替她們補充更多提議,害她們無法接話。
「若有需要,梅莊還能派人在一旁撒花瓣。」梅舒城補上。
月下乾笑,圓溜溜的眼兒流轉一圈,「梅莊主,我們姊妹在說笑的,您這樣接話,讓我們兩個臉皮薄的姑娘很害躁……」頓了一口氣,又問,「不過如果真的到您莊裡要求鋪花瓣,這收費怎麼算呀?」前一句還說著自己的矜持,後一句一兒刻好奇地探問起價錢。
「若姑娘要的是牡丹,自然就高價些,杏花桃花就是對半或更便宜的價錢了。」
「那我要是指定要『姚黃』呢?」月下指著離眾人最近的黃牡丹。
「那是甘草黃,不是姚黃。」梅舒城很抱歉地糾正她。
「這不是姚黃?!」
「姚黃花頭面廣一尺,這甘草黃還小了些。」
「那姚黃躺起來更好囉?!」月下好期待!眸子都亮起來了。
「姚黃的花瓣又比其他牡丹來得貴,如果妳有興趣,我可以替妳撥撥算盤,看看大概多少。」
「好好好。」月下點頭如搗蒜。
「一個軟綢鋪三大朵的花瓣恐怕仍不夠,許要七朵以上,姚黃連株帶葉是五千七百兩,單只有花瓣能給個對折,兩千六百五十兩,七朵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五兩,再加上兩旁撒的飛花花瓣,算妳兩萬五千整。」梅舒城執起腰纏的玉算盤,健蟠地快速撥算,最後一聲,抵定。
「好黑……月下,妳真要躺花瓣的話,我回去叫曲爺和練哥替妳摘……要花,曲府的花也不少呀!妳這兩萬五千兩給我賺好了。」天香扯扯她的袖,小聲道。撒花瓣這種事她也可以效勞呀。
「姑娘,話不是這麼說。花瓣如絲綢,料子好不好,只有肌膚最知道。躺下去的觸感若不佳,豈不影響了玩興?」梅舒城還是聽到天香的嘀咕聲,笑著反駁。
「我有興趣!我改明兒叫兩個人過來,你幫我們準備好,我再帶筆墨來作畫!」月下當下掏銀票付訖,惹得梅舒城眉開眼笑。
「月下,划不來啦,妳又不是自己要用的,隨便摘些野花撒不就得了?」天香當然知道月不僅是單純要繪畫,但花兩萬五千兩讓別人躺,這也太貴了些。
「味道不一樣。反正畫出來之後還是可以賣給曲爺呀!妳不知道我的真跡也是很值錢的,我包準一買一賣間翻手賺三成以上。」嘿嘿,她的春宮圖不僅是達官貴人爭相收藏的珍品,就連進貢或遠贈鄰國友邦都是上上之選。
月下又對著梅舒城道:「梅莊主,要是我春夏秋這三季都來,能不能再給個折?」她還想畫「菊園野合圖」或是「蓮池戲水欲無邊」這類的圖。
「當然。」梅舒城也乾脆。
見月下和梅舒城交談甚歡,天香無力阻止,只好自己退到一旁去賞自個兒的花。
「不知道會不會一回曲府,就瞧見鹿玉堂回來了?」天香對著牡丹花自語,眼睛跟著亮起來。「不過也可能練哥還是搖頭說沒尋到人……」肩頭又垮下來。
會不會找得到他?
會不會找不到他?
會不會找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