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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先祐凝著鏡裡的美人兒好一會兒,才轉身面劉她。「我想做的事,不須對任何人交代。」黑亮有神的瞳仁佈滿霧氣,一步便將她限制在胸前。

  他很輕易的就能靠近她,如神祇般,尊貴高大的身軀散發著古老神秘的香味——說不出是沉香、伽南香,還是紫檀香,這是他獨有的味道,總是繚繞她、佔領她,讓她無設防地恍了神。

  「古小姐,」操中文的聲音輕叫道。「大師說您要換下禮服了……」卡拉齊的華裔女助理推抵著門板,神情遲疑地站在門邊,不太敢打擾看似相擁、沉浸在甜蜜時光的兩人。

  古怡童一陣敏感,倏地拉開與祭先祐的距離,避嫌般背對祭先祐。 

  祭先祐跟緊她,唇貼近她耳畔,低語:「不須躲避他人的目光。」灼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細緻的肌膚。

  古怡童一震。他是什麼意思……他其實很少說話,總是沉默地陪著她,但只要一開口,聲音就像暗夜魔咒,能迷惑她,擾得她心神不寧。「你到底……」她猛然轉身,紅唇沒偏差地貼觸了他的唇,話語一下全堵住了。

  祭先祐盯著她僵愣的紅顏,淡笑般扯一下唇,細微的動作在她唇上滑了下,很快又使她走神。祭先祐沒乘機佔足便宜,淺嘗而止,便繞過她的身子,從容地命令杵在門口的女助理。「你進來。」長指勾一下,給人無以抗拒的不可一世之感;

  「是。」女助理頷首,小心翼翼地掩實房門,安靜有禮地行至掛衣間,然後,發現新郎禮服似乎沒有移動過。「江先祐生,您試穿過了嗎?」女助理提出新郎禮服,半好奇半疑問地看向祭先祐。

  女助理是米蘭服裝設計學院的留學生,前不久才被派到卡拉齊手下實習,這次卡拉齊因為接了江家的案子,所以特地帶著懂華文的她來台。之前,除了大師,她並沒見過案主,可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女就是「一對」,因此不須詢問,她知道誰是新郎。

  祭先祐俊額一沉,瞇細雙眸看著女助理及她手上那襲與古怡童的禮服成套的男性衣裝。

  怪異的沉默表情,讓祭先祐顯得冷酷。女助理沒再多話,欲將禮服掛回,做她本分的事——幫古怡童換裝。

  「你換上吧,」古怡童突然開口,一雙剪水秋瞳映著祭先祐的臉容。「不試怎麼知道合不合身——」平聲平調的語氣,教人聽不出心思。

  祭先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重新戴上頭紗。「你想做什麼?」他走到她身前,大掌抓握她正要放下面紗的雪白柔荑。

  「是你說不須躲避他人的目光。」古怡童瞪亮美眸瞅他。「我只是明白你話裡的意思罷了!」

  他說,他做的事,不須對任何人交代。這是當然!她明白他什麼都得替江百川做,不須交代,這自然是他身為江百川特助的分內工作,不是嗎?

  「既是『特別助理』,處理的必定也是『特別事』,」古怡童冷冷地強調,彷彿竭力控制著怒氣般,眼眶中有著壓抑的淚光。「所以,連試穿禮服也該由你代勞,不是嗎?祭、特、助——」

  一想到祭先祐跟江百川密謀,不將她當個「人」看,她竟感到心在撕扯。她跟江百川本就是「利益聯姻」,彼此都視對方是家族給的要務,這樁婚姻是豪門家族加諸在子弟身上的傳統包袱。她知道自己的宿命,並且認命地忍受這一切。但為什麼連祭先祐也不將她當「人」看……

  「我很高興,你終於表現得不只是個被禮節規範塑造成形的名門千金。」剛冷的俊顏上,唇角斜揚,祭先祐輕緩地鬆開五指,放下她的手臂,親自蓋下她的面紗,遮掩一張生氣勃勃的絕倫臉蛋兒。

  「你在諷刺我沒家教?」隔著粉霧般的婚紗,古怡童顰眉咬唇,玉手抓住他正離去的大掌,羞憤之情溢於言表。她十分清楚做為一名:『大家閨秀」該有的行為準則,不過,此時此刻,面對著祭先祐,她找不到家族自小灌輸給她的那套淑女禮教原則到哪兒去了?

  「我不喜歡女人像個沒生命、沒情緒的漂亮娃娃。」低沉磁性的聲音恍若發自肺腑,如同神秘親暱的耳語,只願讓她聽聞。祭先祐反握她白裡透紅的纖手,寬厚的掌心將她包裡。

  兩股灼熱的氣息相交融,薄紗在眼前輕輕拂動,古怡童看不清男人的臉,只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變得困難、沉重。

  男人的嗓音繼續傳來:「你——是溫熱的,知道嗎?」這次,是很普通的提醒語氣,平平淡淡地,讓人聽不出有什麼異樣情感。

  古怡童卻驚覺了什麼般,抬眸望進他那像戲幕的黑瞳底。她在他眼底看見了

  幽暗裡浮現了奇特的影像,她的確看得見——

  模模糊糊中,女人躺在床中央,男人親吻著女人,大掌撫過女人細緻柔膩的雪白肌膚……

  你是活生生的人,是美麗的女人——你是溫熱的。男人像夜魅的低啞嗓音,該是這麼說過。

  「請進更衣間。」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一切回歸現實。

  偌大的房間裡,古怡童和祭先祐相對而立,兩人雙手交握,姿態好比聖壇上,剛戴完婚戒的新人一樣。

  「對不起!」卡拉齊的女助理並不想破壞眼前這對璧人獨處,但總覺得男士換上新郎禮服後,這對新人更會是完美的匹配。「禮服和配件為您準備好了,請進更衣間,江先生——」

  兩人聽到女助理在叫喚。潛藏於腦海的記憶,化為時光流轉的幻覺,猛然自他眸底閃逝。古怡童還魂似的閉一下眼,再張眸時,祭先祐的雙眼已是一片肅凝閡黑,沉靜得不現波瀾,什麼畫面也沒有。

  「怎麼回事……」古怡童喃喃細語。不相信「作白日夢」這種荒唐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祭先祐靜靜注視她仍有些恍惚的臉容,緩緩收攏大掌握緊她的玉手。「記憶只開啟了一半。」他說。抓住了她,他便能看透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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