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了,謝謝你。」柳紅袖誠摯道謝。
卮奉是善良但也不是愚蠢至極,既然她暫不想離開江府,勢必有她的理由,那麼,他也不便插手。
「應該的,你們對我很好……」
遠處又傳來低吼:「卮奉!」
「來了。」卮奉朝他們欠身,隨即轉身離去。
祝火關上門,想著卮奉說的厄運會是什麼?
「祝火……」柳紅袖不安地喊。
他含笑以對。「放心,我絕對會保護你。」
他必定以性命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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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劉府。
一名家丁匆匆進入書房,喊著:「老爺,找到人了!」
中年男人端坐位子上作畫,聽見家丁如此說時,一時手心不穩落了筆,壞了整張快要完成的山水。
「真的?」中年男人抖著手,雙瞳透著喜悅。
「是的,小的連日來跟蹤他們,也沒見有人拿畫給他們寄賣,而溫州又傳來消息說『春秋』已銷聲匿跡,所以小的可以肯定老爺要找的人就是那名姑娘。」
中年男人淡淡地笑。「太好了,終於讓我找到了。她人在哪裡?」多年的重擔,如今可以卸下了。
「三條街外。」
「備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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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
「嗯。」面對妻子時常發出的短音,他習以為常,繼續練他手中的字。來到人間,果真得練字才行。
「我忘了買宣紙。」
「嗯……」「袖」字怎麼寫,他一時忘了。
「祝火,那我出去一會兒喔!」她以為他沒聽見,可以打混。自卮奉說了那席話後,她就很少出門,若要出門,也得由祝火陪著,都快悶死她了。
「嗯……」祝火擱下筆。「不准!」
柳紅袖嘟小嘴抱怨:「可是沒紙,明天如何做生意?還有幾張畫是必須要交差的,我不想沒信用。」
「大不了明天不去。」接著他把自己的成果展現出來。「瞧!我練好名字了!」
白色的紙上寫著大大的五個字,分別是兩人的名字,她的名字只是有些歪斜,至於祝火寫成「豬伙」,就是她設計的了。
柳紅袖先是悶悶地,進而放肆大笑。「哈哈……豬伙!豬伙!你是豬的同夥。」
祝火氣炸了。「柳、紅、袖!」
她笑。「在、這、裡!」
「我去買紙,在我回來前最好把我的名字完整的寫出來,否則,哼!」
短哼一聲,柳紅袖不敢再造次。
「是,夫君,早去慢回哪!」
祝火依然不愛以人類的腳行走,喜歡轉瞬就抵達目的地,她只希望他別嚇壞藝宣堂六十高齡的老闆了。
這麼耍弄他,也沒生多大的氣,看來性子快讓她磨圓了。
不一會兒,大門傳來叩門聲,柳紅袖清楚祝火不走人走的路,都黃昏了,會是誰?
她好奇地打開門,等在門前的是一名中年男人。
「請問?」柳紅袖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
「柳紅袖?」中年男人劈頭便問。
「您認錯人了,我姓張。」
「我不會認錯的,紅袖,我是你爹的舊友劉堂權。不知可否進去一談?」
一聽名字是劉堂權,柳紅袖接著便記起是以前經常來她家裡的劉伯伯,於是,沒有任何懷疑,便側身讓路。
「快請進來。伯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您還能找到我呢!」
劉堂權將僕人留在門外,隻身拄著枴杖隨著柳紅袖入屋。
「你長大了。」
「當然了。來,請用茶。」
劉堂權喝了口熱茶,又細細打量柳紅袖。「『春秋』是妳吧?我差人買了幾幅回去,愈看愈眼熟,很類似你爹的畫法,你承襲了你爹的技藝,但其中又融入你的技巧,看來你的畫技已純熟了。」
「伯伯太誇讚了。紅袖還是不如爹的,爹的畫技才是出神入化,已臻化境。」如今再提到親爹,她已能漸漸釋懷了。
劉堂權的眼神似在回憶,露出憂鬱。「沒錯,你爹真的是一名好畫師,是我……是我!是我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們一家人。」說著說著,他當場朝柳紅袖下跪。
「伯伯,您這是做什麼?您哪裡對不起我們了?」她欲攙扶他起來,但劉堂權硬是不起。
「我知道沒資格要求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還是想來跟你道歉,當年全因為我的貪婪,妄想當皇帝眼中的紅人,不想將這權力分享給你爹,所以才……所以才……」要坦承自己的卑鄙,劉堂權仍是說不出口。
柳紅袖終於聽懂劉堂權的意思,退後幾步,眼神冷冽。
「所以才派人殺害我們全家,以圖你的私利?」原來他們是礙人家的官途,所以不得活在世上。
「是我對不起你們!一時被利慾熏心,沖昏了頭,想獨佔皇帝的賞賜……」
「你可以一輩子都放在心上,別說出口的,為何要說?為何要現在說?你一個人背罪就好,為何要讓我知道?」柳紅袖皺了眉、紅了眶、酸了鼻,一手撐在案上。
爹娘的仇,她何嘗不想報,只是報了仇,他們也不可能回到她身邊,所以她只有選擇淡忘,繼續過她平淡的日子,因為她不願讓死去的爹娘還要為她操心,於是她捨棄尋仇,如今卻是仇家找上門來!
要她怎麼做呢?報仇?
再讓劉家的人反過來殺害自己?
然後循環不止,直到兩家都絕後。
柳紅袖直視眼前的殺親仇人,眼眶的淚水不停翻騰,最後決堤。
「你自責,你承受不起那種怕遭譴責的煎熬,所以選擇讓我也跟你一塊痛苦傷心,是希望我親手殺了你,了卻你的餘生,好減輕你這幾年的良心不安嗎?」她句句逼問。
劉堂權抬起頭。「也許吧……除了病死、老死,全天下也只有你能殺我,因為是我欠你們。」
「來不及了……即便殺了你,他們也不會回到我身邊,我的家因你而亡,劉堂權,殺了你,也挽回不了什麼。」她垂下肩膀,顯得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