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她咬唇哽咽輕喊,心中悲痛終於讓她不支蹲下身,抱著膝蓋狠狠的哭泣。
當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房子大得嚇人。這幾天晚上,她總是無言瞪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靜寂的夜裡,只有眼淚陪伴著她。
早上起床時,習慣會靠著吧檯,問爸爸今天的早餐是什麼,如今,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放置位置一樣不變,卻無人使用,餐桌上空無一物,不再有熱騰騰的早晚餐,於是陪伴著她的又只有哀痛欲絕的淚水。
再也不會有人問她今天在學校過得好不好,考試成績如何,假日要去哪玩……再也不會有人了!
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她的哭泣,她猜八成又是來弔慰的親戚朋友。擦掉頰上的淚,走出新房,穿過客廳,來到玄關,打開門。
「你好。」一名陌生男子朝她點點頭,搬入了一大紙箱。
「請問有什麼事嗎?」傅意湖一頭霧水的問。
她不記得她有訂購任何東西啊!
「我們是搬家公司的。」另外一名尾隨進來的男子又搬入了一大紙箱。「請問這些東西要放哪?」
「什麼搬家公司?誰要搬進……」
「先放客廳就好。」低沉男音飄入屋內。
她知道這個嗓音。
「左廷蔚?」傅意湖閃過搬家工人,赤腳走到了門外,果然看到左廷蔚站在電梯口,幫忙搬家工人將堆滿電梯的一堆紙箱推出來。「你在幹嘛?」
「搬家。」
「你搬來我家幹嘛?」
左廷蔚直起身來,拍拍手上的灰塵,「這裡也是我家。」
「你自己也有家啊,幹嘛搬來我家?」
「賣了。」
「賣了?」賣了又關她什麼事啊?
「他們決定結婚的時候就賣了。」他輕描淡寫的說,將一把吉他放到她手上,「小心搬,別撞壞了。」
「我們的爸媽已經死了,他們還沒入籍,我們已經沒關係了,你不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她急急追上逕自走人家門的左廷蔚,「你聽到了沒?」
「我的房間在哪?」
「左邊……不!」她拉住他,斬釘截鐵的說:「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
他低頭凝視著矮他一個頭的她,「你忍心讓我流落街頭?」
「那應該不關我的事吧!」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流落街頭。要博取她同情,省點力氣吧!
「狠心的女人。」他轉頭指揮搬家工人將行李搬進左邊房間。
「你沒有權利住進我家,聽到了沒?」
「我有。」放下手上紙箱,將她手上的吉他放置角落。
「哪裡有?我們已經不是『兄妹』了。」她特別強調「兄妹」兩字。「你是……你是沒有關係的叔叔!」
叔……叔?!這死小孩竟然叫他叔叔?他們也不過差了八歲啊!左廷蔚真想用力捏她的臉頰,逼迫她改口。
可惡的白目小蒼蠅!
「這間房子是我媽跟你爸共有的,我當然有權利住。」他的嘴角無法克制的微微抽搐。
哪有這回事!「這房子我爸買的!」
「在我媽將房子賣了的同時,就改為兩人共有了。」他斜睨她,「你不知道?」
一定是爸爸趁她忙著期中考的時候,偷偷摸摸下的決定。男人,有了新老婆,女兒就擺到十萬八千里遠去了!
傅意湖咬著牙,氣得俏臉通紅。
這女孩只要一生氣,雙頰就會紅通通,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傅意湖外表乍看並不出色,典型的書獃子。她常是沉靜少話的,但即使不開口,左廷蔚也可以從她那雙表情豐富會說話的瞳眸中瞧見未出口的心語。
她驚愕時眼眸會放大,疑惑時也會放大,但雙眼皮會擠成單眼皮,思考時眼瞳會轉來轉去:生氣時眼睛是不看對方的,白皙雙頰依憤怒程度而有不同層級的紅……觀察則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只要她在場,左廷蔚帶有興味的目光常是跟著她轉。
她的眼鏡像是她的保護色,適當的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緒,卻逃不過攝影師的銳利瞳眸。
「還有其他問題嗎?」
她想起來了。「你不是自己一個人住外面嗎?」之前每次聚會,左媽媽都不曾放棄遊說他搬過來一塊住,但他沒有一次不拒絕的啊!
「退租了。」
「幹嘛退租?」
「因為我要住這裡!」他不容反對的朝她堅定一笑。
從沒看過這麼任性妄為的人。說不要跟他們同住的也是他,現在擅自搬進來的也是他,好像地球是繞著他而轉似的。
「你要住多久?」她憋著氣問。
可惡!如果不是這房子他也有一份,她真想將他一腳踢出去!
「隨我高興。」
果然是超級討厭鬼!
「既然你要住這裡,那我要制定公約。」她氣惱的抬頭,不意又撞入他深幽黑潭之中。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耶,不管什麼時候她看到他時,他的視線都是在她臉上,好似已經看了她很久,害她常因此莫名的心頭小鹿亂撞,好想拿膠帶將他那雙帶有魔力的眼給封住。
「都可。」他隨意攤手,無所謂。
想到要跟八字不合的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傅意湖就覺頭皮發麻。她有預感她以後沒有平靜的好日子過了。
她要遠離這個人,離得越遠越好。博意湖小跑步離開他的房間,迅速往對門她的房間移動。
「喂!」在她手握上門把的時候,他叫住了她。「你今天說的話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還要多。」
那話聽起來好像他一直在注意著她似的!傅意湖臉上不由得一陣燥熱。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太過度意識到他的目光、他的存在、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讓她常常覺得如此分心在他身上的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她喜歡置身事外,不喜歡眼人胡攪瞎纏!
她一定要想辦法將他趕出去!傅意湖用力扭轉門把打開門,再「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過度的反應讓左廷蔚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他會住多久?
等他完成傅爸爸的托付,他就會走了——如果沒出狀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