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紅帕得由新郎倌來掀,你坐好,當個嬌羞的新娘子就行了。」
「……」說太快,聽不懂。
秦從恩感覺自己的手被拉回膝上交疊平放。大概是不可以吧!
又感覺阿清在她衣裳上這邊攏攏、那邊整整,秦從恩忍不住又問:「坐好,不能動嗎?」
阿清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流利的口條有半瞬的打結。
「呃、也不是不能動,小心別把紅帕給搖下來就是了。」
「好。」秦從恩立刻正襟危坐。 「從恩的糖呢?」她記得阿清說要幫她保管直到拜堂完畢。
「在這兒,呶。」阿清把紅色小錦囊塞到她手裡。
「謝謝阿清。」她打開袋口,摸了兩顆糖出來,「阿清吃糖,好好吃。」
「我就沾沾你的喜氣羅。」阿清收下糖飴,滿意地瞧著聽話的人兒--除去這女孩的癡傻不說,教養其實還不錯嘛!
秦從恩塞一顆糖入口,甜甜嘴才好奇地問:「阿清說,山洞花……是什麼?」
「山洞花?」阿清又是一陣呆楞,回想方才說過的話,這才恍然大悟。 「喔,你是說『洞房花燭夜』呀?就是夫妻圓房,脫了衣服做的那檔事。」床第之事,從恩不是與堡主「共同研究」過了嗎?
看來,癡娃娃連堡主對她做過什麼都一知半解。
唉,真不知該埋怨堡主不對,還是同情從恩太好騙,純潔無辜的小兔兒就這麼讓不懷好意的大鷹給拆吃入腹了;不過這只鷹倒不是只會始亂終棄的大惡鷹啦,這點可以放心。
圓房……又是什麼?
正當秦從恩還想發問,阿清不知在和誰說話,她只好暫時壓下疑問。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找我當家的,順便看看堡主是不是被那群臭男人圍堵了,這裡先交給你。」而後,輕快的腳步聲遠離,接著開門關門,房裡也沒了聲音。
「阿清……」隔著紅蓋頭,她一時也搞不清楚週遭有什麼變化。
「阿清姊出去了。」
「燕燕嗎?」來人輕應了聲,表示她沒認錯人,秦從恩嘴角一揚,又問:「燕燕,圓房是做什麼的?」
「燕燕?」怎麼沒聲音?燕燕不在旁邊嗎?
「生孩子。」靜默了好一會兒,燕燕的聲音才冷淡響起,給她答案。
秦從恩偏頭思索。夫妻圓房……穆鷹和從恩是夫妻,夫妻圓房會生孩子?
秦府裡的廚房大娘、還有帳房大叔的老婆,以前也生過小娃娃,她好喜歡,常常跑去看小娃娃呢!
印象中婦女妊娠大腹便便的模樣,躍上秦從恩腦海。
「從恩也會生小娃娃嗎?」她訝異地盯著自己扁平的肚子看,瞠圓的大眼裡盈滿困惑與不可思議,還有一絲本能由衷的喜悅。
呵,從恩會生可愛的小娃娃,揮舞小拳頭、踢動小腿、會哭會笑的小娃娃耶!
「你不會認為,你適合懷有堡主的孩子吧?」
「……從恩不可以嗎?」
「難道你希望出世的孩子像你一樣,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癡兒、傻子?」
「……小娃娃會像,從恩一樣?」
「這事誰也料不準。如果你能選擇,你希望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可憐的異類嗎?」燕燕一貫冷淡地反問,教秦從恩默然了。
如果她能選擇……
娘,你看,那裡有個傻子耶!
打哪來的白癡啊,哎唷,真髒!
去去去,走開走開!
人凡經歷過的事都會成為回憶,回想不起來只是因為遺忘,不曾遺忘的,依然清晰如昨、刻劃在心底深處,秦從恩也不例外。
她依稀記得,在沒被秦家收留前,她是過著飢寒交迫、受人辱罵訕笑追打的日子,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同情就是厭惡,全因為她是個癡兒,爹娘不要的癡兒。
他們不喜歡她,而她也不喜歡他們的眼神。
可是,她無法選擇……
心窩這邊澀澀的,有點難受。
「從恩不聰明,可從恩沒有什麼都不懂啊,穆鷹也說從恩不可憐……」她出聲反駁,聲音只比螞蟻吵架大了點。
「你滴咕什麼?」
愈來愈熟悉的沉醇嗓音在秦從恩頭頂上方響起,她猛然抬頭,對上一雙閃爍異采的如夜黑眸,明澈杏眼也填滿了威凜如山的身影。
「穆鷹!」彷彿成了再自然不過的習慣,見到立在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立刻咧嘴微笑,又想起什麼似的朝他身後探頭探腦。「燕燕呢?」
「出去了。」穆鷹坐上床沿,放任指尖留連在她經過妝點的甜美笑靨上,這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無須再苦苦壓抑想碰她的慾望。
「在想什麼?」連他挑了她的紅蓋頭都毫無所覺。
「從恩在想,以前。」她貪戀地以臉頰磨蹭溫暖的大手,愈來愈像隻貓兒。
「以前?」濃眉因突如其來的醋意一聳。
她不是在想他這個和她甫完拜天地的夫君,而是想起秦家的種種?她想念秦喜韻,還是秦嘯日?
「嗯,沒到秦府以前,從恩記得肚子很餓,沒有東西吃,天很冷,沒有被子蓋,有人拿石子,丟從恩,不然就是要從恩做,好多好多工作,才能吃飯……他們都不喜歡從恩。」不知原本就是如此,還是習慣邊吃糖邊說話,一長串的語句都會被秦從恩斷得有些零零落落。
鷹眸注入暖意,原本積壓在胸口的妒意,被些微的揪疼取代。
「都過去了,別再想。」他拍拍落寞的小臉,轉而起身解開自己的衣物。才剛拉下腰帶,他的手又被她抓了過去。
「從恩還沒說完。」穆鷹打斷了她。
「好,你說。」他坐回她身邊,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不可諱言,他並不願她回想不堪的過去,那些過去之於他,都是他無能為力的範圍,他喜歡她的笑容,也只想看她的笑容,恨不得把這些不堪從她臉上和心上抹去。但不知為何想疼寵她的心情,確是一天比一天強烈……
「從恩到了秦府以後,每天都可以,吃很飽、穿很暖。從恩偷偷問少主,秦府的人,不討厭從恩嗎?少主說秦府每個人,都把從恩當成家人,所以不討厭從恩。從恩知道自己,有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