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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就是說我們這一年都見不著他嘍?」曾維特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和其他同學已經習慣了把看滿右昀的小說原稿當消遣。「也好,今年大家就專心念點書吧,你要是考不上,還能寫武俠小說賺錢養活自己,我們要是名落孫山就完了。」

  「怎麼會呢?你可以去教芭蕾舞呀,比我寫小說好賺多了,也許哪天我突然就寫不出東西來了,就算一直有得寫,人家也不一定會要,隨時有被退稿之虞,你教芭蕾舞就不會有這種煩惱了,愛教幾個教幾個,愛教多久教多久。」

  「是哦。」

  十七歲是女孩子最美麗的年齡,而晴陽市裡最美麗的十七歲少女全都集中在晴陽女中,少女右昀和少女維特則是這群女孩中最聰慧的兩個。曾維特在高一時就榮獲全市芭蕾舞比賽高中組第一名,從那之後,她靈動的身影便時常出現在電視台的節目中。

  至於滿右昀,她的詩歌、散文早已在國內青少年刊物上發表過,目前她是晴陽女中文學社的社長。少數知己還知道她寫武俠小說已有三年光陰了。

  然而,並不是所有聰慧的女孩都有優秀的學業成績,就如滿右昀。

  「維特,今天有哪些課?」滿右昀滿混的。

  「第一節英語,第二節數學……」

  「哦──」曾維特還沒說完呢,她就悲歎一聲,最令她頭疼的兩科竟全擠在一開頭,真是一個糟透了的兆頭!

  「你別唉聲歎氣的了,我打聽過,兩個老師都還不錯。」

  「真的啊?」

  這是滿右昀的口頭禪。如果人家告訴她的是好消息,她就又驚又喜又不敢置信地問;若人家告訴她的是壞消息,她就又恐慌又無助又想證實地問;如果消息既不好也不壞,她就不置可否、事不關己地反問。

  「真的,數學老師很年輕,很幽默,很喜歡跟學生打成一片。英語老師普通老……」

  滿右昀還沒聽完就想起去年的噩夢。那是個什麼數學老師啊?每次段考都要把成績按高低排好,然後張貼在教室後方的佈告欄上,還附上曲線圖,證明學校沒有實施能力分班,成績特優的和特差的學生佔少數,中等生佔大多數。她的成績通常都在曲線的尾端。因此每當同學在成績表上指指點點時,她總有一種掉入冰窖裡的感覺,冰冰的、麻麻的,覺得自己像古代囚車上的囚犯似的被拖上街示眾,被剝奪了所有的隱私和尊嚴。

  「快上課了,你帶了筆記簿嗎?」

  曾維特的一聲提醒,她才收拾剛才的思緒,在書包裡一陣胡翻。

  「完了,」她連搖著頭。「這學期完了,第一節課我就忘了帶筆記簿,連鉛筆盒都忘了帶,這麼不好的開始我能不完蛋嗎?」

  她嘟囔的同時就怪起自己來。都是昨晚那份自勉書惹的禍,弄得她心煩意亂,三更半夜地還睡不著;還有,就是那一輪明月、那個夢境……她忽然覺得那經常壓在自己胸口上的沉重又逼上來了。

  「我多帶了一本,你拿去用吧。」

  她接過曾維特的筆記簿。「謝了。」

  上課鈴響,英語老師分秒不差地走進教室,終止了她的自怨自艾。

  —  —  —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過了三個多星期。」滿右昀自言自語著。

  「就是啊,歲月不饒人。」曾維特不經意地附和一聲。

  「神經!你七老八十啦?」滿右昀調侃好同學道:「我看你的名字得去改一改,維特聽起來就像煩惱很多的樣子。少女維特的煩惱。你呀,十七歲就學人家談戀愛,愛做夢煩惱一定很多。」

  「誰愛做夢還不知道哩!」曾維特軟軟的頂了回去。「欸,你真的不再寫卓亦塵的故事啦?他的大仇到底能不能報?還有,他跟那個霍羽丹最後到底有沒有結果?」

  「仇是一定能報啦,跟霍羽丹有沒有結果我還沒決定,」她有片刻的停頓,腦袋裡又浮現小說裡的情節。「你覺不覺得悲劇比較吸引人?淒美而不圓滿比較蕩氣迴腸?」

  「是沒錯啦,可是總讓人有遺憾的感覺不是嗎?誰不希望能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

  談到這裡,兩人又無語了,只是默默的手牽手,在操場上兜著圈子。繞著操場一圈圈地走,成了她們住校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項調劑。

  「唉──」曾維特輕得不能再輕地歎了口氣,滿右昀不解地看著她。

  「你果然有煩惱。」滿右昀淡淡地詢問:「是不是你男朋友──」

  「別提了。」

  滿右昀發現她是真不想提,於是沒有再問什麼。接著也學她歎了一聲。

  「你也長吁短歎的幹麼?數學小考又砸了是不是?」曾維特覺得她應該沒別的煩惱了,見她靜不作答,立刻又想到另一個原因。「還是你又做了相同的夢?」

  「嗯。」她抬頭看了看月亮。「你對這樣的夜晚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曾維特很認真地注視著那一輪明月。「沒有,我不像你,成天吟風弄月。」

  「別那麼不屑嘛,我才不是那種喜歡風花雪月的人,只是,這樣的月夜總會給我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好像幾百年前我也曾浸淫在這幅畫裡。」

  她臉上有種深思的表情,兩眼鎖住月兒的中心點,心中頓時產生了一股衝動與激情,她彷彿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幅極熟悉的畫面──漫山遍野的青草、迎風招展的山花、歡悅奔騰的溪流,她覺得心底正慢慢地升騰起一種曾被久久沉澱的感情。但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她也不清楚。

  「你這一年不寫小說的決定是對的。」曾維特半開玩笑地調侃她:「考大學需要的是一顆正常清醒的腦袋。」

  「欸,你再這樣挖苦我,小心我一氣之下寫個悲劇給你看。」

  「好哇,那我就拭目以待,等著那種痛徹心扉、蕩氣迴腸的讀後感吧。」

  不知是不是被激起了鬥志,滿右昀深呼吸一口,彷彿剛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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