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曼光想起上回她不知天高地厚,跟東堂八雲侃侃而談的那情形,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我隨興表達了一些意見。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您別介意。」
「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說得很有道理。」東堂八雲並不以為意。他稍停一下,看著江曼光,說:「聽說你拒絕了東堂家正式會面的要求,為什麼?」
江曼光沉默一會,才說:「這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很失禮,可是,我實在不懂,我是個外國人,又不會說日語,?
什麼會挑上我?再說,我對你們完全不瞭解,連認識都談不上,相信你們對我也是。而且,這不是小事,請恕我失禮,我總覺得這件事很荒謬。」
對她的回答,東堂八雲顯得一點也不意外,表情不變,說:「東堂家有管做任何事情,在還沒有經過審慎的調查考慮和評估之前,是不會貿然決定的。關於這件事情,當然,事先我們也對你和你的家庭做過調查──你先別生氣。這是很自然的。就像你說的,我們不可能對我們不瞭解的人事先加以瞭解就貿然採取行動。所以,你說東堂家對你不瞭解,那是不正確的。」
「既然如此,你們應該很清楚我的家庭情況和交友狀態。
不管各方面條件,我們都無法和東堂家相比擬的;而且,我只跟你們碰過一次面──這不是很奇怪嗎?因為不管從哪方面看,你們都不應該會看上我才對。」
「你說得很對,但這並不是機率問題,也不單純只是條件問題。」
「我還是不懂。」江曼光頻頻搖頭。
東堂八雲嘴角微微一抿。說:「在我解釋之前,我可以請問你,你和光一是怎麼認識的嗎?」
光一?江曼光楞一下。說:「我跟他是在紐約認識的。他常和朋友到我住的公寓找住在同公寓的朋友,就這麼認識。」
「是嗎?你們通常都做些什麼?」
「也沒什麼。聊聊天,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東堂八雲眼神斂縮一下。江曼光回想在紐約時的日子,泛起一抹微笑,說:「剛認識東堂時,我對他印象其實不是太好,覺得那個人有些差勁。不過,認識久了,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氣質了。」
她沒有直接說出是什麼,也沒有說東堂光一是好是壞,但嘴角那抹微笑足以說明一切。
「你喜歡他嗎?」東堂八雲盯著她問。
「是的。」江曼光很明確的回答。「不過,這跟相親是兩回事。」
「這件事跟他無關。你是我?睛海挑選的對象。」
東堂晴海?那更荒謬了!江曼光暗抽一口氣,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才開口:「我真的不懂,東堂先生。我曾聽光一說過,東堂家世代是武士,而且貴族制廢除前還襲有爵位。像東堂家這樣擁有傳統的家庭,對對像的要求應該很嚴格,日本一般家庭的女孩都不見得符合你們的要求,更何況我這個外國人。」
「沒錯。」東堂八雲倒不否認。一般普通的女孩是不會被東堂家列入考慮,也多得是家世才貌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優秀的名媛閨秀可供我們挑選。可是,質美優良的傳統固然是好,時日久了卻會化?死水,外來的刺激是必須的。向來重視血統傳承的皇室迎娶平民?後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本皇室和世界其它重視血統論的家庭一樣,以純正高貴的血統?傲,歷來皇室成員都只允許與貴族通婚:長此以往,因為血緣太近的緣故,便有傳言指出皇族間的某些隱疾極可能肇因於此。不管真相如何,日本皇室終究開放了態度,現任天皇即娶了平民出身的女子?皇后。
「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我很欣賞你。」說這些話時,東堂八雲態度不疾不徐。表情也沒變,卻十分有力量。他銳利的目光始終盯緊著江曼光,看她從始都不曾退卻畏縮。
江曼光微?的臉有些迷惑。她確定她沒聽錯。可是──「東堂先生,你只見過我一次,並不瞭解我……。」她覺得腳麻了,有種刺激從腳跟部的神經直竄而上,她不安地動了一下。「而且,我更不認識晴海先生……。」
東堂八雲似乎注意到,卻沒表示什麼。她在觀察。
「所以,」他說:「就需要更進一步的認識不是嗎?你可以先不必想那麼多,試著和晴海來往看看,你覺得如何?」因為本身具有的威嚴使他說的話似乎也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曼光有些無可奈何,試著推拒:「這是需要兩廂情願的。承蒙你的欣賞,我很感謝,但這跟晴海先生的意願是兩回事。再說,我幾乎沒跟他說過話,也沒有那樣想過,這樣太奇怪了。」
「一點都不奇怪。」東堂八雲用一種篤定沉穩的口氣說:「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事情的可能,就在於它永遠會有變數。這些話,你應該沒忘記吧?」他將她在宴會時對他說的那些話反過來質問她。
就因為當時江曼光在說這些話時的態度和語氣,讓他印象太深刻而且顯明,才讓東堂八雲不顧?議作了這個決定。他欣賞江曼光說這些話時那種堅持與不放棄的想法,那是武士的精神。
江曼光被問得啞口。勉強說:「這不單只是來往那麼簡單,或能以嘗試錯誤的態度來修正,它牽扯到非理性的感覺──」
「總得試試看吧,不試的話怎麼會知道,不要太快下定論。」鏗鏘有力的話,讓江曼光無法反駁。
她跪坐在那裡,雙腿因為麻木成痛,幾乎再也坐不住。
「你仔細再考慮。等會我讓晴海送你回去,算是你們認識的開始。」雖然東堂八雲表情、態度都不帶任何霸氣,但身為東堂真合流宗主,他說的話就是一種威勢,必定實踐。
「等等──」江曼光驚叫一聲,反射地站起來,麻痛的腳不聽話,又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