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相同的情形不斷重複,父親似乎鐵了心不讓她見他,她不明白為何父親如此痛恨楊旭海,在她的傷勢逐漸康復過程中,她不曾哭泣吵鬧向父親要人,她只是殷切的懇求著,但在希望數度落空後,她不再問起,雖沒有和父親起爭執,但她變得安靜少言,甜美溫柔依舊,可是她像一尊漂亮的搪瓷娃娃,沒有心,靈魂像被禁錮在軀體裡,她不吵不鬧,只是有目的的封閉了自己。
出院後,他們回到伊家在美國的華宅休養,窗外藍天白雲,林木蓊鬱,伊瑞荷倚著床頭,膝上放著一本書,有時看累了就瞥望窗外,這是視野最美的一間房,是父親特地為她養傷所準備的。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伊坤義端著補藥推門進來。
「瑞荷啊,藥剛剛煎好,快點趁熱喝了。」
「謝謝爸。」她披散長髮斜倚在床上的模樣有種蒼白柔弱的美麗,接過碗,她舀起一口輕啜,微苦的滋味令她想起在瓦拉岬島上,楊旭海養傷的日子,那時候她試嘗他的藥汁,苦得皺起整張臉,而他猝不及防的低頭吻了她……
她盯著碗裡的深色湯藥,思緒飄到好遠,無法遏止的思念就像這碗藥汁般苦澀難以入喉。
「怎麼了?很苦嗎?我還特地加了很多食材蓋掉苦味的。」看見她的停頓,伊坤義關心的問。
「不……不是的……」收斂起臉上神情,她拿著湯匙舀起接著喝。
「那就好。」伊坤義滿意的點點頭,像想到什麼似的,走出她的視線,再回來時,手上多了幾張照片。
「你要不要看看裡頭有哪個中意的?爸爸幫你引見引見。」
伊瑞荷低頭看見父親攤開在床上那疊男人的照片,心情一沉。
「我沒有興趣,爸爸。」
「為什麼?他們都是不錯的青年才俊啊。」伊坤義口氣熱絡。
「我不喜歡他們。」她的聲音平和卻冷淡。
「你根本都沒看,話別說那麼快。」
「他們都不是我要的。」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我幫你留意。」
伊瑞荷故意忽略他的急切與熱情,「爸很清楚我喜歡的是誰。」
伊坤義臉上的笑容斂去,他踱了幾步瞥望她,像是無奈又沒轍。
「你就不能忘了他嗎?其實外面還是有很多不錯的男人。」
「就算其他人再怎麼好,我還是只要他一個。」她輕柔卻堅定的表明立場。
「你……真是……唉!」伊坤義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一直努力的想將她的注意力從旭海身上轉移,無奈她就是如此死心眼。
她不語,無意識的望著已見底的空碗,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排山倒海的思念,「我好想他,爸爸,我真的好想他……」她的聲音哽咽,她受盡相思苦的折磨了。
「為什麼你就偏要他不可?他根本就不適合你。」伊坤義生氣的擺手。
「因為我愛他啊……」
「你是存心氣死我。」面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伊坤義不捨又無奈,「你看看他連保護你都做不到,居然還讓你受傷。」
「這件事怎能怪他?在爸爸決定從事軍火買賣時,就該有這份體認了不是嗎?」她不慍不火的反問。
「他的責任就是保護你毫髮無傷,但他卻沒做到承諾。」想起他看見女兒渾身是傷的被送進醫院,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痛。
「但他還是救回了我,救了爸爸。」
「這並不能替他將功折罪。」伊坤義仍嘴硬。
「爸的要求太強人所難了。」她搖搖頭,「誰也無法預料這種事的發生,我不怪任何人,甚至包括爸爸你。」
伊坤義感到一陣心虛,雖然他總是不肯承認。
「你可以選擇未來,不需要天天擔驚受怕。」
「我不怕,而且如果爸爸不允許我和他在一起,他又怎麼能保護我?」
「所以我才極力的要你遠離這個是非圈,嫁給其他有為的青年才俊,他們自會有能力保護你的。」伊坤義積極遊說。
「任何人的保護都比不上他,爸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一點,威脅並不會因為我嫁給另一個圈子的人就消失的,因為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他沉默不語,臉上有著掙扎與痛苦。
「但那畢竟有所不同,和他在一起,吃苦的會是你,絕不等同於他當保鏢時,單純的守護你那般。」他歎息,「你母親走後也曾帶給我很大的打擊,我不希望你也嘗到失去伴侶的那種痛。」
「誰都不能保證誰能長命百歲的。」
「你……真是執迷不悟,爸是為你好才這麼苦口婆心,你怎麼不懂呢?」伊坤義哀聲大歎。
「我不懂的是,爸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他?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夾在兩個最愛的男人之間,她飽受煎熬與折磨的掉淚,他們劍拔弩張的姿態令她十分痛苦。
伊坤義沒有接腔,望著女兒委屈抹淚的模樣,他忍不住歎氣。
「我並不討厭他……傻女兒。」他的語氣是前所未見的平和與憐惜,複雜的心情表露無疑。
伊瑞荷淚眼迷濛的看向自己父親,臉上寫滿納悶和不解。
「如果爸不討厭他,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旭海是我一手栽培長大的,爸怎麼可能討厭他。」伊坤義苦笑,「相反的,我很看重他,那是你無法理解的。」
「如果爸看重他,為何會反對我們?」她徹頭徹尾的感到迷惑。
他坐上床沿,語重心長的開口,「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寶貝,旭海則是我事業的得力大將,我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義子了,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愛你們,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為什麼?這似乎是最好的結局,並不影響什麼……」
她仍想反駁,但伊坤義阻止了她的發言。
「你太柔弱了,就像溫室裡的花朵,需要人隨時保護著,我對旭海有很高的期望,他的能力和將來不僅止於此……」伊坤義欲言又止的停頓了下,終於瞅視她的直言,「我不希望你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