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中的心被鉤痛了一下,手臂一揚,將手裡的冰袋丟向牆壁,爆開一片水花。「我欺侮你?!你真敢這麼認為?到現在你還要背台詞嗎?還嫌戲演不夠!」誰有資格穿刺心肝?他!他江之中哪裡不是小心翼翼地疼她、愛她,怎料她的一切都是演來的,而他竟也癡傻地陪她演!
「我演戲?」她呢喃。眼神飄忽、空洞地對著他盛怒的臉孔。
江之中受不了她這副生命被剝奪似的模樣,別開臉不看她。「你還要裝傻?江百川全說了,你是來纏我、來監視我的,好教我不會有機會回江家爭繼承權、威脅他的地位!你不是江百川的人嗎?我們之間算什麼?演戲!就是演戲!」他吼了起來,強健的雙臂隨字逐句地揮動,此刻的他暴躁得如同一隻戰鬥中的猛禽。
「你信了百川……不信我……」
「我信你們兩個是一夥的!」江之中截斷她那哭意濃濃的嗓音,繼續說:「他導你演,全算計好了,不是嗎?」只是這戲終究多餘。他的「兄長」不夠瞭解,他既會離家輟學又隱姓埋名,就是要遠逃原有制式的生活,哪怕他有落魄潦倒的一天,他也能自得其樂、如魚得水!一個家族的姓氏、一個血緣的基因,他不會在意,更不會為此受綁!江百川費心思安排她「絆」他,只是教他徒惋惜……
「我們之間全是你演出來的!他怎麼安排你、怎麼引我演……」
「是!我在演戲!」於采憂再也聽不進他的話,激動地尖喊。「我在演戲!我在江家聽百川請你的事、我在攝影學校調查你這個學長、我在巴黎觀察你、我在南極勾引你、我在沙漠弄出傷博取你同情、我在頭髮裡放毒蠍惹你擔心……是!我是在演戲,我下賤、我無恥、我陪你上床全是假,我的高潮是裝的,我就是演戲給你看……世上根本沒有於采憂……我就只是個演戲給你看的戲子!你滿意嗎?」淚水如潰堤般直流,她急喘瞪著他。什麼叫穿刺心肝,不用嘗了!於采憂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上,誰管她穿刺心肝沒!
江之中的臉色一陣青白,眉頭破攏,血液在體內狂亂奔竄,話是一句也說不出口。她臉上的淚水莫非也是做戲!?他沒有理由認為她點了藥水,還是用了什麼刺激淚腺,那晶亮清澈的淚水,每滴每顆都飽含著她的怨、透出她的怒,她的內心到底是不甘、是悲痛的!
江之中探出手想為她拭淚、想攬她入懷,但她猛然轉身走向衣物櫃,褪下睡袍。江之中盯著她技覆長髮的美背,三步並兩步行至她後方,在她要穿上胸衣時,握住她的藕臂。
「你要做什麼?」他問。
她掙開他的大掌,扣好釣扣。「戲演完了,曲終人散!」啞著嗓音,她繼續拿出外衣、長褲,連行李箱也拖出來了。
「你還發著高燒!」江之中抱住她,又氣又急地吼道。前一刻趕她走,這一刻他卻無法讓她走,他……
「只是在*裝可憐*——演的!」她冷冷地呼應他先前的指控。「我得收拾行李。」話一落,他的手勁鬆了些,她乘勢拔掉他的鐵臂。
江之中一下又扳過她的肩,將她壓抵在衣櫃門上。「你要我怎麼對你,我們一開始相遇就太奇怪、太神秘,我看不透你的心,你要我怎麼對你?」黑眸望進她的淚眼底,他硬著嗓音沈問。
她與他相凝,將自己苦澀的淚吞入唇裡。「現在要我「宣明條件*嗎?」他說過,男女之間只要宣明一個條件,就是終點……
江之中凜了凜,猛地吻住她的唇,嘗盡她的淚水。她讓他覺得自己自私極了,他把話講得漂亮,要她認了這份感情,猜忌後的痛苦統統要她承受,而不管她是否受冤!江百川昨天講的話全是朦朦朧朧,沒點明,像是抽探什麼般,但他甘願上鉤……誰?誰背叛了這份愛?他有什麼資格認為她「訛詐」?
她高燙的體溫傳到他身上,他嘗到她的苦,心抽痛得緊,唇不由自主地狂吻她。
她睜著眼,眸光空洞地對著前方,不給予他回應,也不作反抗,任他在她唇裡翻攪,她卻像沒了生命的娃娃。
久久,他離開她的唇,緊緊擁住她病弱的身子。「我無話可說。別走……」他在她頸窩沈言。
「我在塞納河畔等了你一晚……」她望著窗外昏暗的雨天,沈重灼熱的氣息讓她渾身不舒服,想走也走不了,但——「你要的不是我,你唯一固定的*岸畔*是……」語氣漸弱,眼皮跟著沈重,她努力吐出最後兩個字:「杜露!」而後,黑暗又一次迎接她……
* * *
這次,她昏睡了很久,像是在逃避這個對不起她的世界般,她不願醒來。
江之中不許她如此,用盡所有他知道的退燒砝寒方法,試著讓她暖起來,回復正常體溫,並且每隔幾小時便哺餵她吃藥。
大概是接近拂曉時刻吧,她才不甘不願地睜眼。
「醒了?」江之中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下意識的仰起美顏看他。他英式的俊顏冒出青髭,看上去更顯威猛。
「為什麼說杜露是我的*岸畔*?」他在意著她昏厥前的最後一句話。「為什麼?」他樓著她的身子,逼間似的眸光望進她黑亮瞳仁。
她趴回他胸膛,伸手撩開他的浴袍。「這是她的。」長指輕輕圈繞那個依稀可見的唇印。
江之中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左胸被杜露無心做了記。「就憑這個不小心被抹到的東西?」他拉著浴袍拭掉唇印,而後脫去袍子,丟到床下。
「攝影界全知道她是深淵的*紅粉知己*……」她語帶保留。大家已是成年人,知道「紅粉知己」的深意是啥,她無須說破。
江之中留意到她說這話時,眼簾黯然地垂下,他挑挑眉,問:「你在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