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
事情順利得令人有點難以置信。不惜派出暗殺者,也要致他於死地的女王,會輕易地做出這種讓步?伊凡打開信函,仔細地覽閱一遍。
誠如喬所言,女王在信上詳述一名作母親的悲哀,對於自己親生子忤逆不孝,決意迎娶身有殘疾的娜娜為妻一事深感痛心。為了阻止兒子鑄下大錯,女王在信上懺悔著自己對伊凡過厲的懲處,並有意彌補——前提是,伊凡得幫助她度過這一關。
信未甚至寫著:奧古史坦向來是朕忠心的家臣,朕過去沒有好好地珍惜,是朕的不對。如果愛臣能替朕解除這樁婚姻,朕將重審過往對奧古史坦家冷漠的態度。朕的希望皆放在你身上了,伊凡吾臣。
「這信誠懇得太噁心了,我嗅到奸詐的氣味。」
後來伊·凡找業爾商談離開鎮上,回到斯科城一事時,業爾叼著煙屁股,搖頭晃腦地說:「我要是女王陛下,斬草除根才是斷絕後患無窮的最佳方法。她如果要阻止這婚禮,派人把新娘子暗殺了,不是更快?」
「就是暗殺不了啊!」喬解釋道:「渥夫大公也不笨,他知道女王反對後,便找人守著娜娜了。」
以鼻子哼了聲氣,業爾挑高眉頭發出第二個疑問。「那你們有什麼根據,相信女王陛下會履約呢?如果伊凡阻止了婚禮,還是一樣被踢回西伯納流放,電沒人可以反抗吧?」
「這……」喬皺起眉頭。「應該不會的,君命如山……」
「君也有昏君、庸君,暴君及食言而肥的賊君。天下最難相信的,莫過於手握生殺大權的君主,誰叫他們最大呢?」
「我要去。」伊凡中斷他們的爭論,淡淡地說。
業爾咋舌說:「那你是做好覺悟了吧?」
「不是因為女王允諾我自由,所以我才要回斯科城的。我想回去和娜娜談一談……既然有女王的許可,起碼這趟人城沒問題。」
有必要的話,他也會順遂渥夫的心意,向他哀求、向他下跪。為了報答養父的恩情,伊凡永遠無法棄娜娜和喬於不顧。
「謝謝你,伊凡哥!」
「兩個天真的傻子。好吧,既然這樣,我也陪你們一趟,去斯科城晃晃。」把交枕在腦後的雙手,移到桌面上,業爾敲打著木桌說:「至於用什麼名義呢……啊,就說我是你伊凡大臣的助手好了。」
「這趟不是去遊玩的。」伊凡冷道。
「你不識趣,大爺我是跟去保護你的啦!」把臉湊近伊凡,業爾猛地笑著,耳語道:「另一個可能性,我還沒說呢!女王也可能在你達成任務後,殺人滅口吧?」
「我知道。」
「嘿嘿,我猜你也知道!」兩人打啞謎似地互換一個眼神。「讓我去吧?」
最後,伊凡還是同意了業爾的自作主張。
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進入斯科城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伊凡雖然不覺得自己需要保護,但寡不敵眾也是事實。未雨綢繆,總此什麼都不做,赤手空拳地闖入敵陣中,來得令人感到心安。
一行人包括伊凡·業爾·喬,以及擔心自己留在鎮內會受欺負的納希·與納希形影不離的啞哥,在初雪降下的那天,啟程往斯科城邁進。
*** *** ***
轉眼間,再過兩日便會抵達了……
圍坐在營火邊,迷濛的灰藍取代了漆黑的暗夜。即使天色放亮,太陽也不會再高昇……而遠在一方的西伯納,則進入了一年中最難熬的永夜期。
「原來如此,還真是一段複雜的關係。」聽完喬述說有關伊凡過往的事之後,弄清了伊凡與渥夫之間的情仇,業爾還是一派稀鬆平常地說:「總之,不管大公閣下怎樣花費心思,你大哥就是不愛他,他才會惱羞成怒地娶你妹妹來報復他吧?」
喬喝完杯中的熱茶。「是不是這樣,除了大公自己,誰也不知道。唉,娜娜真是太笨了,做出這樣親痛仇快的傻事。」
「搞不好你那不良於行的妹妹,真的愛上人家了呢!呵呵,那就更精彩了,你們這叫三角、四角關係嗎?」
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有何可笑的喬,繃著臉說:「你不是要告訴我,有關伊凡哥的事?」
業爾裝傻。「噢,我說過這種話嗎?」
「你!」
笑笑,業爾把杯子放下,拍著他的肩膀說:「放輕鬆一點,成天擺張臭臉,早晚會和你的『伊凡哥』一樣,變成面無表情的傢伙。何必呢?人生苦短,得意須盡歡。」
「嘖!伊凡哥怎麼會和你這種傢伙混在一起!」嘟著嘴,喬好生不解。
「……是我撿到了他。」
「咦?」
「還記得那時候也和現在的天色差不多吧!我率著弟兄恰巧經過,沿途到處是血跡,一看就知道有人戰鬥過,而後不是場輕鬆的戰鬥。戰況的激烈,也許遠超乎我們所能想像的,這樣你該明白那現場有多怵目驚心吧?」
鎖著眉頭回憶的業爾,臉上有著少見的嚴肅。
「我們先是發現了好幾具殘缺的屍體,接著就看到了他……坐在雪地上,像是靈魂出了竅,身上、臉上到處沾滿了赤黑血漬,而他自己的身上也有幾處傷口。我叫了他幾聲,他沒有回應,可是當我伸手碰他時,他霍地就出手,我差點就讓他砍傷了。」
業爾聳聳肩。「這種情況並非少見。人在殺紅了眼之後,是會失去理智的。逼不得已,我揍了他幾拳,把他打暈過去,然後再帶回鎮上。還好那時候他電筋疲力盡得差不多,因此我很輕易地就打贏了。事後我問他,那些人是不是他殺的,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回答我了。」
一吐舌,業爾以笑打破凝結的氣氛說:「然後我就收留了他。誰叫那傢伙一副不要人家管他死活的臉色,而我偏愛管他人的死活,所以非要他留下不可。我們這群人都是些逃犯,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著。能不能獲得特赦電不知道,只能祈禱我們這樣掃除邊境上的害蟲,有一天會讓上頭的人感謝,除去我們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