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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承熙原在學校門口接涵娟,但時間到了卻芳蹤未現,不免擔心。

  教練來催促,他只好吩咐也在工專唸書的梁如龍替他等人。才轉身沒多久,喧囂放肆的摩托車聲驚擾了校園的寧靜,一身英俊便裝的余恩載著清秀佳人涵娟,雙雙一對璧人,像剛從某個舞會趕來,引人側目。

  承熙拳頭緊握,以陽光笑容著稱的臉霎時陰霾滿佈,怒氣不覺上升。

  那麼多年來他從不認為自己是醋意重的人。小學時代,和涵娟配對的是另一個功課好的男生,他一樣稱兄道弟;中學時代,由曼玲口中得知涵娟收過不少情書,他也從不過問。

  涵娟在他心中聖潔如天使,所作所為都是不允許懷疑的。

  但驀然一夕間,他單純的意念產生了會吃咬人的佔有慾。或許就從涵娟上大學,告別清湯掛面,燙起頭髮,漸漸充滿女人味時開始的吧!

  特別是第一回送她去學校,見校園的巍巍氣勢,裡面來去都是出類拔萃的青年才子,一個比一個意氣風發,心就陡然沉重起來。那天他走了長長的路回家,初次有了放棄念高中大學的悵悔,他會不會真配不上涵娟呢?

  不!她不是那種人,她不是,她不是……承熙不斷對自己說。

  儘管如此想,他控制不了地敏感於所有接近她的男人,不只是大學那些令他無能為力的男同學,甚至認識許久的余恩,也都成為心頭之刺。

  以前他最怕的是涵娟不理他,現在則最怕別的男人搶走她。

  種種的憤怒、痛苦和無奈齊集,他一進入球場,一反平日的冷靜風度,當哨聲吹起時,就橫霸地奪球灌籃,運球傳球也異常兇猛,甚至幾次犯規,弄得隊友不解,教練不知該喜還該急。

  余恩太閒,硬要跟進來加油,涵娟不能阻止。

  隨著承熙一次次飛躍得分,場邊的觀眾也愈瘋狂歡呼。其中一群女生最醒目,又叫又跳的,還自製黃布條,上面寫著「神射手葉承熙勝利」八個大字。

  「她們是誰?」涵娟忍不住問。

  「附近私立高中的女生。」梁如龍回答:「你看到那帶頭的紅衣女孩嗎?她叫章立珊,是以前承熙頭號崇拜者章立純的堂妹,你說巧不巧?」

  「的確巧,她怎麼會跑來呢?」涵娟掩住驚訝說。

  「章立珊的舅舅在工專當教授,她每天花蝴蝶似地飛來,我們喊她『校花』,校外一枝花,她現在迷上承熙了。」梁如龍有笑意:「可煩啦,承熙到處躲她,就像以前躲章立純一樣,歷史果然重演,這就是人長得太帥的不幸。」

  涵娟卻笑不出來,她從富家女那兒得過太多教訓了。

  中場時間,涵娟照例要親自給承熙加油打氣,但今天那團火似的紅衣特別明顯,飛快奔著,擋在承熙面前,令她不自主止步。

  承熙已看見她,同時還有她身後護花的余恩,腳也彷彿黏滯著。

  過多圍聚的人群吱喳個不停,拿著某處傳來的毛巾和水,再抬頭時涵娟已不在原處,他的汗水化成寒冰刺浸著心,不明白她的消失。

  涵娟呢,離比賽場地遠遠的,手正支著樹要嘔吐的樣子。

  初夏的風拂過,竟有一種透骨的冷顫,她左太陽穴脹痛,眼底白色的新鞋恍惚浮出一層污蒙的血色,再度反胃。

  「好好的,怎麼就病了?」跟著她跑過來的余恩說。

  「沒有病,就是人太多空氣不好罷了。」她簡單說。

  涵娟回來時,下半場球賽開始一陣子了,承熙依舊是凌厲攻勢,殺得對方無招架之力,引得場內喧囂震破了天。

  涵娟也感染了情緒,幾度站起來嘶喊加油,但似乎她再怎麼卯足全力,甚至喉中帶血腥味,都不如章立珊她們無敵的狂熱聲勢。

  工專大贏,承熙又被眾人簇擁喝辨,連余恩也擠去歡天喜地一番。

  涵娟習慣在他風光時,僅在一旁靜靜分享和欣賞,並不錦上添花。

  「要不要坐我的摩托車回家?」余恩不知何時回到她的身邊。

  恰巧視線觸及承熙的,她很自然說:「不必了,我等承熙。」

  人潮漸漸散去,為了那一眼,承熙心急地應付球迷,和隊友也談不到幾句,逕自朝涵娟走來,只是他臉上沒有笑,直繃繃的,彷彿還在備戰中,無法鬆懈下來。

  「你今天打得真好,又贏球了。」涵娟如平常說。

  「我不在乎,勝敗乃兵家常事!」他語氣很沖說。

  不在乎還如此賣命?涵娟原就有心事,這一下也不願出口爭辯,兩人竟不似往常球賽後的亢奮評論,只默默坐上腳踏車,往信義路的方向歸去。

  他以為,她或許寧可坐余恩的摩托車,舒適快速多了。

  她以為,他或許情願和隊友熱鬧慶功,開心有趣多了。

  有時候,兩個人彼此太過體諒瞭解,反而覺得不需要說出來,你必知我心情,我也必知你心意。這種「錯猜」幾乎自他們生命相連起,就是元素之一。隨著年齡增長,一切又更複雜,倒像一把磨得更鋒利的刀,兩邊傷害。

  腳踏車到火車鐵軌處,通常她會先下來,讓承熙將車子抬過去。但今天他就有某根筋不對勁,不僅沒有緩速,還故意加足腳力采衝刺姿勢,一連跨躍過石堆、鐵條和枕木,強力震動到另一頭。

  「抓緊!」他只來得及說這一句。

  涵娟的頭本已隱隱犯疼,突如其來的巔簸碰撞像散移了腦袋般,食物由胃部上湧,她想抓住他,又像是捶打他地驚叫:「停車!停車!」

  「吱」地刺耳聲響,到腳踏車去擦過一棵樹倒地為止。涵娟早跳下來,彎腰在葦桿草叢裡乾嘔,天旋地轉著。

  「你還好吧?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承熙似由一場昏亂的夢中醒來,害她這樣,真是心急如焚。

  「別過來!」她搖頭,老毛病了,不想吐得臭氣沖天,早已學會忍壓耐苦。

  「我去要碗水來,喝水也許會好一些。」承熙說著走向不遠處的日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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