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對他輕輕地「噓」了一聲。
塞巴斯蒂安立刻明白過來。而且想著梅爾過後肯定會責備他的冒失的。他的手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又一個子兒沒了?」梅爾用一種輕蔑的口氣說: 「你可真行!」她極不情願地從自己的包裡摸出兩張皺巴巴的鈔票,「你真是一個失敗者!哈里。」
哈里?塞巴斯蒂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我會贏錢的。我剛才玩的時候,贏了十塊錢。」
「啊,是的,是的,你會財源滾滾的。」她背過身不再理他,啜飲著啤酒,眼睛掃視著整個酒吧。
裡科向她描述過那人的長相。梅爾一下子就能認出那個被裡科的夥伴稱之為艾迪的傢伙。按照裡科喝酒時認識的那個人的說法,艾迪是一個非常滑稽的傢伙。他只是在白天做事,把偷來的貨物分批運到別處或是賣掉。而且,據裡科說,這傢伙還特會憐香惜玉。
梅爾的腿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擺著,和艾迪對視了一眼。梅爾微笑著,拋了一個媚眼,發送的信號是複雜的。對艾迪,她的微笑似乎在說:嘿,你好,大個子。我一生都在尋找像你這樣的人。
對塞巴斯蒂安那意思是說:注意那邊那個胖胖的、禿頭的傢伙。
塞巴斯蒂安轉過身去看了看:禿頭,不錯。塞巴斯蒂安想。但他身穿無袖的T恤衫並不顯得特別胖,身上的肌肉很多。
「聽著,親愛的。」塞巴斯蒂安把一隻手放在梅爾的肩上。梅爾一鬆手把他的手抖掉。
「我煩透了你一個個的借口,哈里。真他媽煩透了。全都是騙人的鬼話。你沒有錢。你輸光了我的錢。你甚至拿不出50塊錢來修電視。你也知道我愛看電視。」
「但是你看電視太多了。」
「噢,好啊。」她的火氣上來了,轉過身來對著他,「我端盤子洗碗工作到半夜,而你卻總是跟我過不去,就因為我喜歡坐下來,把腳放在桌子上看一會兒電視。看電視又不花一分錢。」
「但現在要花50塊錢修理費。」
她猛推他一把,同時站了起來。
「你他媽的玩牌時輸了兩個50元,而且其中還有我的錢。」
「我說過,別再就這事糾纏不清了。」他現在完全進入了角色,覺得挺有意思的,也許是因為他想起了梅爾曾讓他在爭吵中對她厲害些。「你這個狗娘養的臭娘們兒,你就會撒潑。」
塞巴斯蒂安一把抓住梅爾,盡量把戲演得更像些。梅爾的頭向後仰去,兩眼噴火,一副不屈的樣子。那樣子……性感?噢,是的,非常性感——那嘴唇撅起的樣子。而塞巴斯蒂安還得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梅爾從塞巴斯蒂安的眼裡看到些什麼,雖然很短暫,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怦怦地跳著,就像在敲一隻大銅鼓。
「我不想再聽你胡說八道。」他狠勁兒一推梅爾,想要加強演戲的效果。「如果你不願意這樣下去,你可以滾蛋。」
「你最好別動我。」梅爾聲音發顫,讓人感到很不舒服,但這是需要。「我告訴過你,如果你再打我,後果會怎麼樣。」
打她?天哪!「給我滾出去!克麗斯特爾。」他把梅爾朝門口推去,頭撞在了一個肉墩墩的胸脯上。他抬頭一看,一個穿著汗津津T恤衫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你這蠢貨,這位女士要你把手放開。」
塞巴斯蒂安看著艾迪撇著嘴笑,梅爾在他身邊抽泣著。塞巴斯蒂安也想盡力表現一下自己,便從凳子上站起來,與那個憐香惜玉的騎士對視著。
「少管閒事。」
艾迪一拳把他打倒在凳子上。塞巴斯蒂安心想,這鐵錘一樣的拳頭在他胸膛上留下的印記,恐怕好幾年都消不掉。
「想讓我把他拉出去好好揍一頓,是嗎?」
梅爾擦乾眼淚,好像在想著要不要這樣。這一會兒真讓塞巴斯蒂安渾身冒冷汗。「不,」她把一隻顫抖的手放在艾迪胳膊上,「他不值得。」她一邊說一邊又對艾迪獻媚地一笑,仰起滿是愛慕的臉看著艾迪,「你可真是太好了!一個弱女子在這個世界上只能靠你這樣的男士了。」
「過來坐到我的桌子上好了,」他用一隻像樹一樣粗的胳膊摟住梅爾的腰,「我給你買酒,管你喝個痛快。」
「那太好了!」
她跟著他搖搖擺擺地走了。為了把戲演好,塞巴斯蒂安做出要跟過去的樣子。一個打檯球的傢伙朝他咧嘴笑笑,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受到這種善意的警告,塞巴斯蒂安走到酒吧盡頭,慢慢地喝他的啤酒。
塞巴斯蒂安一直等了一個半鐘頭,為了防止露出破綻,他甚至不敢再要第二杯啤酒,忍受著酒吧招待的白眼,慢慢嚼著花生豆,杯裡的啤酒剩下半英吋時,他便不敢再喝了。
塞巴斯蒂安真想一走了之。這可不是他的玩法——坐在一個烏煙瘴氣的酒吧裡,看著一個相撲運動員一樣的傢伙跟與他一道來的女人坐在那兒親暱。即使是他沒有什麼感情投入,他也感到很不舒服。他甚至內心陰暗地想,是不是每當那些像火腿一樣粗的手指在她大腿上摩挲時,她都高興地咯咯笑。
如果他從這裡走出去,叫上一輛出租車,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那她也是活該!
而在梅爾看來,一切進展順利,可以說好極了!艾迪先生——梅爾這樣稱呼他,他也很高興被這樣稱呼——醉意越來越明顯,不過還沒有醉,只是有點飄飄然,話也明顯多了起來。男人都愛在弱小的女人面前吹牛,尤其是他喝多了時。
艾迪說他剛剛掙了一大筆錢,也許她願意幫他花掉一點兒。
她說她很願意。不過她再過兩個小時就得去上班,一直要干到夜裡一點鐘,但幹完以後……
看到他已被恭維得有點迷糊了,梅爾又給他講了自己辛酸的經歷:她怎樣與哈里一起生活了半年,哈里怎樣花錢如流水,怎樣不能讓她高興……她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些漂亮的衣服和開心的歡笑。而現在,事情真是太糟糕了,糟糕透頂,因為她的電視機也壞了。她一直在攢錢,準備買一台錄像機,以便錄下她工作時不能看的電視節目,而現在,電視機卻壞了。更氣人的是,哈里揮霍完了他自己的錢,又揮霍完了她信用卡上的錢,現在他們連修電視機的50塊錢也拿不出了。